之后的时间过得很快。</p>
林折夏得知白琴出院, 之后迟寒山找到了一位老朋友帮忙，把之前没能运作好的新生产线低价盘给了另一家生产商，虽然亏损很多, 基本上把这些年赚到的钱都折了进去，但好在没有真正伤根动骨。</p>
两人决定从头开始。</p>
只是这次的计划里, 不再只有工作了。</p>
他们俩打算放慢脚步, 把之前割舍的生活重新找回来。</p>
说来人也很奇怪, 经历了一次“失去”, 反而“得到”了很多。</p>
迟曜家里的事不用他太操心之后，学校进入高考前的封校集训期。京市的学校为了防止学生带手机，甚至有一套专门的信号屏蔽装置。</p>
于是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考前两个月。</p>
停留在迟曜和她说完这些事情之后, 林折夏回复的那句“知道了，高考加油”上。</p>
高考在六月份。</p>
考前，林折夏的成绩维持稳定状态，没有再继续上升。</p>
她自己也清楚，再往上提分这件事确实很难，她不可能一年多时间就考进全校前十。</p>
前十那帮人, 早从高一开始就和后面的人拉开了巨大的差距。</p>
徐庭就是是个典型。</p>
脑子好，学得快。</p>
当然，在之前，这帮人眼里也有一个令人仰望的存在——那个放着一中不去, 跑来二中打击他们自信心的迟曜。</p>
林荷察觉出她的低落，吃饭时说：“没事的夏夏, 这个成绩已经很好了, 妈做梦都没想过你居然还能挑个好学校上上。实不相瞒, 从你入学第一天开始, 妈就做好了你高考可能会落榜的心理准备。”</p>
林折夏：“……”</p>
落榜，那倒也不至于。</p>
“可是我想去京大，”林折夏戳着碗里的米饭，心说物理专业最好的那所学校，在京市，“我现在的成绩，离京大最低分数线差了十几分。”</p>
魏平前阵子刚去学校，替她开完家长会，说：“涟云大学也不错呀，那天我去开家长会，你们老师找我聊过了，建议你报涟大，学校挺不错的，而且你现在的分数，报涟大更稳一些。报京大风险实在太大了，也很容易影响你高考的发挥。”</p>
因为如果高考没有超常发挥，她考不上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一百。</p>
这种心理压力，谁都承受不住。</p>
“涟大专业也很出名的，有些专业比京大还好，”魏平安慰她，“况且，你在涟云我们也更放心些，京市那么远，你一个人过去，难免不适应。”</p>
林折夏：“可是……”</p>
她说完“可是”之后，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p>
可是迟曜在京市，迟曜会填报的学校也在那里。</p>
那一刻，她感到很无力。</p>
她这一年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可离京大还是有无法跨越的鸿沟。</p>
她和京大之间的距离，就像她和迟曜之间的距离。</p>
她追不上了。</p>
-</p>
在填志愿之前，迟曜给她打了一通视频电话。</p>
林折夏不知道怎么想的，点了挂断。</p>
可能是太久没见，比起那份想念来说，见到通过视频对方，似乎会更加令人无所适从。</p>
她挂断后打字：我现在在外面，不太方便接视频。</p>
然后她拨过去一通语音电话。</p>
“你们学校放假了吗，”林折夏握着手机，清了下嗓子，对着听筒说，“平时不是会收手机。”</p>
迟曜的声</p>
音通过听筒，清晰地传过来：“没放。”</p>
林折夏：“……那你怎么给我打的电话，你难道去教导主任办公室偷手机了。”</p>
电话对面顺着她说：“嗯，我半夜撬锁。”</p>
林折夏：“……”</p>
半晌，迟曜才说：“请假了。”</p>
林折夏：“哦。”</p>
短暂沉默后，迟曜问：“什么时候填志愿。”</p>
林折夏：“下周。”</p>
“准备填哪所学校？”</p>
“……”</p>
林折夏没有立刻回答。</p>
对着电话，她那天在餐桌上被林荷和魏平齐齐阻止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她试探性地，再次捕捉住那个疯狂的不切实际的想法，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你觉得……我填京大怎么样？”</p>
怕迟曜多想，她补充说，“我只是在涟云呆腻了，想脱离林荷的魔爪，而且，唐书萱他们也打算报京市的学校。”</p>
说完，她停下。</p>
忐忑地等待迟曜的回答。</p>
好像只要他一声令下，她就可以去做那件不被所有人允许的最冒险的事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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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少年冷倦的声音响起：“报涟大吧。”</p>
林折夏的心直直下坠。</p>
“你的分数，报涟大比较好。”</p>
连迟曜都这样说。</p>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p>
她只能报涟大。</p>
她所有的期待落空，在挂断电话的那刻彻底承认一个残酷的现实：她和迟曜，要彻底开启和对方无关的人生了。</p>
以后不会再有交集。</p>
他们会各自上大学，大学这几年会将他们拉得更远，远到，可能彼此会在新的成长阶段重新组成一个自己，而数年后，这个新的“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关联，会越来越少。</p>
两条直线从某个点开始交叉出去之后，只会越来越远，再难找到下一个焦点。</p>
-</p>
填志愿那天，各班被安排去机房用电脑进行操作。</p>
林折夏坐在电脑前，手里的鼠标很沉。</p>
她有那么半秒钟，拖着鼠标在“京大”上停留了一会儿。</p>
填报完志愿，从机房出来之后，她没有回班级。</p>
陈琳和唐书萱发现她不在，出来找她。</p>
两人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一个人在楼梯拐角处缩着。</p>
“怎么了？”陈琳和唐书萱走到她面前蹲下，她们起初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蹲下之后，发现林折夏肩膀居然在抖，如果不仔细听的话，不会听见她甚至发出了很轻地呜咽声。</p>
林折夏把脸埋进膝盖里，说话声音零零碎碎的：“我……我就是有点难过。”</p>
迟曜已经走了一年多了。</p>
这一年多，她从来都没有哭过。</p>
她每天都笑着，继续好好生活，学习也很努力，好像迟曜离开这件事对她来说不是什么不能承受的事情。</p>
一年多。</p>
这是她第一次没绷住。</p>
“我考不上京大，”林折夏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还是差了十几分。”</p>
“所有人都叫我报涟大。”</p>
“可是……可是……”</p>
她说到这里，哽咽地说不下去。</p>
可是涟大离他真的太远了。</p>
她没有说完的话，陈琳和唐书萱听懂了。</p>
陈琳问：“迟曜要报京大吗？”</p>
林折夏埋着头，没有说话。</p>
陈琳无措地安慰：“没关系的呀……你们还是可以……”</p>
陈琳说到这里，安慰的话说不下去。</p>
因为她想到，迟曜已经走了一年，那句“还可以见面”，在此刻显得格外苍白。</p>
而且她们也要迎来分别，她，林折夏，唐书萱，她们三个如果考上不同的学校，她也不能保证是不是“还可以经常见面”。</p>
-</p>
林折夏哭完之后，又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p>
她好像把所有的情绪，通过那一次悉数抒发了出来。</p>
她最后还是填了涟大。</p>
高考结束，林折夏从考场出来，那天艳阳高照，蝉鸣声重回，又是一个很热烈的夏天。</p>
所有人都在忙着庆祝自己脱离苦海，也有人在开心之余，因为和同学的分别而感到感伤。</p>
林折夏想，原来十八岁之后，就不可以再随心所欲做梦了。</p>
她做事需要考虑更多，她需要考虑林荷和魏平，如果报京大，他们会担心。如果报京大，她几乎是注定了要复读一年，复读的话林荷又要为她操劳一年。</p>
她也开始接受十八岁之后的不会再有迟曜存在的世界。</p>
她从考场出来，和迟曜报备了一下：我感觉我考得挺好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考得怎么样？</p>
迟曜傍晚回复了她。</p>
迟某：还行</p>
迟某：考个全市前几应该没太大问题</p>
林折夏回复：再提醒你一次，装逼遭雷劈。</p>
毕业那天，所有老师轮番上台演讲：“恭喜你们——毕业啦，也祝贺大家取得好成绩，咱们这次的高考成绩非常不错，以后你们还会进入其他学校继续深造，希望大家不会忘记在城安学习的这三年。带着在城安的回忆，继续奔赴下一站路吧。”</p>
林折夏往一班的位置看了一眼。</p>
徐庭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坐在一起。</p>
她收回眼的瞬间，想到很遥远的一天，那天高一入学，她拉着迟曜挤进人群去看分班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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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结束后，七班班长组织安排班级聚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