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离别的微妙情绪，也被某种脉脉温情所取代。</p>
回首都星之后，要做的事情就多了起来。事情不仅多，而且冗杂又琐碎。</p>
继续盯后期的同时，松虞还陆陆续续地邀请了一些同行朋友来看片。大多数人的反馈都很好，但在她的强烈要求之下，还是就细节提了一些微调的意见。她相信好作品都是改出来的，所以也不厌其烦地一一再去斟酌和修改。</p>
之后还有宣传和发行。预告片要做，宣传物料也要做。同时也要跟两边的人一起开会，确认宣发的方向和规模。</p>
“其实陈导演，您不必急着在这个档期上映的。”在一次会议上，发行的主管苦口婆心地劝她，“一来片子才刚刚拿去送审，审查机构那边的办事效率您也明白，我们问了好几次，都没有个准话；二来，如果继续按照原定时间上映的话，这个片子就拿不到今年星际电影节的入围资格了。”</p>
听到“星际电影节”这几个字的时候，松虞不动声色地蹙眉，端起旁边的玻璃杯，轻轻抿了一口。</p>
张喆立刻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p>
主管趁热打铁地继续说：“我们看过样片了，都很喜欢，也很有信心。目前唯一的短板只有影片的时长。您知道的，9十分钟，有点挑战观众的观影习惯了。”</p>
“所以假如片子能先进电影节的入围名单，宣传期的效果一定更好。我们这边去跟院线经理谈，也会更有底气。后期的排片也能更有优势。”</p>
他使了个眼色。</p>
另一位同事立刻将提前拟定的方案投影了出来。</p>
非常详尽的优劣势分析，条缕清晰，翻来覆去，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像这样一部题材严肃、又主打口碑向的剧情片，在奖项的加持下才是最好卖的。</p>
但松虞只是望着屏幕上的数据，神情平静，未置一词。</p>
其他人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段时间不见，陈导演好像更能压住场了。单看她这样沉默着，竟然没人敢再多一句嘴。</p>
最后只能张喆出马。</p>
“陈老师，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他斟酌字句，郑重其事地说，“我问了几个业内的前辈，他们都觉得，你这部电影，是很有冲奖希望的。”</p>
他和松虞一起经历了两年多以前的滑铁卢，所以也最懂得她的心结。</p>
这会是个前所未有的，一雪前耻的好机会。</p>
“……错过的话，就实在是太可惜了。”他继续说。</p>
所有人都充满希冀地望着她。</p>
但最后松虞只是波澜不惊地笑了笑。</p>
“我们按原定档期上映。”她的声音很温和，但也不容拒绝，“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不必再议。”</p>
她想，这真的是很奇怪。两年前在电影节的颁奖礼上，她是那样的迷茫、耻辱和痛苦。可是就在刚才，当其他人试图游说自己的时候，当张喆说“你很有希望得奖”的时候，她的内心居然没有任何感觉。既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报复的渴望。</p>
因为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了。</p>
她依然对拍电影充满热情。但是现在的她，似乎已经不需要再靠任何的奖项，或者是票房成绩来证明自己。</p>
所有这些条条框框，都是别人所设定的标准。</p>
而现在，她自己才是唯一的标准。</p>
其他人仍然欲言又止地望着松虞，但看她态度这样毫不动摇，也不敢再说什么了。</p>
“那就散了吧。”松虞说，“今天各位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p>
她漫不经心地朝会议室外面走，同时重新打开了手机。</p>
消息砰砰地弹出来。原来池晏给自己打过好几通电话，后来又换成了文字简讯。</p>
池晏：还在公司？</p>
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前的消息了。</p>
她望了一眼窗外。天早已经全黑。</p>
松虞：开会，刚结束。</p>
最近他们时不时会通电话，多半是在晚上。他依然对她的声音有奇怪的狂热。但两个人都忙，他有空她也有空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就好像现在，他迟迟没回这条消息，想必是又被公务给缠住了。</p>
她也没太在意，将手机揣回兜里。</p>
恰好张喆从她身后经过：“陈老师，送你回家？”</p>
松虞：“好。”</p>
“现在住哪儿？”</p>
“你知道的，老地方。”</p>
松虞已经搬回了市中心自己住的那个小房子。</p>
本来是打算继续陪爸爸住在郊区的。但是频繁要开会，爸爸也心疼她每天都来回跑那么远，主动提出让她搬回来。</p>
“有空的时候，回来陪我去教堂里走一走就好了。”</p>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仍然背对着松虞，后背习惯性地佝偻着，灯光将他后脑的银发照得很清楚。耳后挂着一副老花镜，不知在读些什么。</p>
松虞说了“好”。</p>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从眼熟的封面，辨认出了那是哪本书。</p>
那是魔灯，她小时候常常会读的一部导演传记。某种程度上，也是她的电影启蒙之一。</p>
而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她还没有离开。</p>
“哦，你在看这个啊。”</p>
他转过身来，假装若无其事地举起了手中的书，朝着她晃了晃。</p>
松虞依稀还记得，这本书封面的一角，被她不小心撕坏了。</p>
但现在它被小心翼翼地粘了回去。仿佛完好如初。</p>
“喏，我给你修好了。”他掩饰一般地说，“没事的时候，我经常会翻翻你和你妈妈留在书架上的书。挺有意思的。”</p>
“嗯，好。”松虞轻声道，“谢谢爸爸。”</p>
或许眼眶又红了。她终于没有忍住，走过去，轻轻抱住了他的背。</p>
“我会常常回来的。”</p>
回家之后，松虞收拾了一会儿，就戴着耳机，下楼去跑步。</p>
最近她尽量减少自己在家的频率。</p>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明明最享受独居生活，现在却开始感到不习惯。推开门的时候，总以为自己会在客厅见到另一个人。而当视线触及到空荡荡的房间，总好像心里缺了点什么。</p>
好在运动能够分泌出多巴胺。慢跑了一个小时，她心情好了很多，微微喘着气，一边擦额头的汗，一边回到公寓楼下。</p>
她的脚步顿住了。</p>
那个本该存在于想象中的男人，此刻就站在黄晕的路灯下。他懒洋洋地倚靠在墙边，挺拔的双腿，随意地交叠着。</p>
听到声音，池晏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p>
手中居然还拎着一瓶酒。</p>
“你没有接我的电话。”他说。</p>
语调很懒散，甚至有一点委屈。</p>
松虞摘掉了一边耳机：“我在跑步。”</p>
运动之后，她的脸上泛起了健康的红晕。鼻尖的汗珠，又被路灯照出了漂亮的浅金色。</p>
在这个时候，问他“你怎么会来”好像都显得很多余。</p>
于是松虞说：“你知道我现在在听什么吗？”</p>
池晏懒懒地张开手臂，邀请的手势。</p>
松虞慢慢地朝他走过来，将另一半耳机递给他。</p>
耳机里，一个沙哑的女声正在唱着：</p>
theysayallgoodboysgotoheaven.</p>
butbadboysbringheaventoyou.</p>
“唔。”池晏微微一笑。</p>
路灯的光线，变成了坠着金粉的蝴蝶，跌落在他眼眸的深海里。</p>
他将酒瓶塞进松虞手里。</p>
又把她横抱起来，踢开了公寓的门。</p>
“let&#039;sgotoheaven.”</p>
作者有话要说：文末的歌词来自heavenjuliamichaels</p>
出于求生欲就不放中文版翻译啦，哈哈哈。</p>
感谢在2021040101:04:232021040200:0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p>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琼琚2个；木木、516661271个；</p>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47758530瓶；言朔26瓶；不知名的哈哈哈哈、约瑟、琼琚、阿甘不会卖萌只会卖蠢、科莫多龙、老鱼跳波蛟不舞、月年10瓶；louise6瓶；黑色的荔枝3瓶；幸渊、流水1瓶；</p>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p>
www.yqxsg.cc。m.yqxsg.c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