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哇哇大哭着被涂晚抱走了。</p>

那哭声简直催人欲碎，是肝肠寸断似的哭法。</p>

可叶空毫无动容，只觉得相当丢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要被噶了的大罪，家里妹妹才如此伤心。</p>

为避开某些不知内情的路人好奇又怜悯的目光，她换了个位置坐下，刚好能把自己藏入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p>

今晚实在漫长。</p>

深夜奔波，当众犯事儿揍人，揍完被关进这四四方方的小铁笼子。</p>

跟演电视剧似的。</p>

叶空想着，自己也没忍住笑了一下。</p>

笑完以后，便是冷而漫长的空寂。</p>

小孩在毛毯里哭得通红的脸重新浮现在眼前。</p>

候车厅苍白到刺眼的灯光照着她在浑浊空气里不断挥舞的手，也照着被按倒在地的女人。</p>

她很狼狈，警察的手力气很大，足以轻易让她在剧痛中动弹不得，可她还是如濒死的鱼一样疯狂挣扎着，抬头用悲哀而绝望的眼神看向她的女儿。</p>

那眼里的确含着浓厚到迫切的爱意。</p>

即便是在叶空揪着她的衣领，被她用憎恨的眼神瞪着时，叶空也依旧能从她强作镇定的表情里看透深藏的恐慌和后怕，还有懊悔。</p>

“真是蠢货……”</p>

少女仰头靠着墙壁，在黑暗中喃喃自语。</p>

愚蠢到这种地步，也配做母亲吗？</p>

也配说“爱”吗？</p>

可是，即便那对夫妻的愚蠢是一出悲剧，但“爱”这种东西，依旧不是靠别人口中的“配不配”来衡量其存在的。</p>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呢？</p>

如果有时候伤害也是爱的一种，那我到底在寻找什么？</p>

我到底为什么如此执着？</p>

就连那么无知的蠢货都能在痛苦或欢愉里感受什么是爱，为什么我不可以？</p>

她静静地靠在黑暗中，视线落在同样黑暗的天花板上。</p>

冷白的灯光从外面洒进来，在前方的地面割出许多道长条的框，偶尔有个人经过，就将那些影子融合为一个行走的人形，随着脚步声的远去，那人形便从栏杆的影子里一条一条地脱出，直到一切都恢复原状。</p>

说话声也远去了，蒙蒙昧昧好似一场细碎的梦。</p>

只是叶空并不是做梦的人，她用余光看着这一切，就像失序时间里唯一站在时间之外的旁观者。</p>

逐渐游离的思绪穿透天花板，飘向了不知藏在哪里的发皱的回忆。</p>

“你只是病了。”</p>

那个人躺在降落未落的夕阳里，对她伸出手：“但你会好起来的。”</p>

“不要因为无聊就放弃活着，你只是经验值还没攒够，就像下棋一样……等你再多走一走，看一看，你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种多样的爱，而你会在其中找到最好的一种……”</p>

“等你找到了你就知道了——哪怕只是作为旁观者，你也会明白，那一定是值得你去追寻的东西。”</p>

……</p>

“骗子。”</p>

叶空喃喃自语，缓缓闭上眼睛。</p>

视野由雾蒙蒙的灰变为全部的黑时，有个画面突然如闪电般窜过她的脑海。</p>

“求你……求你……”</p>

火红的残骸中，有水珠如岩浆一般坠落，将她的皮肤灼得滚烫，也将一朵雪白的梨花烧成了灰烬。</p>

叶空陡然睁开了眼——就像要迫切的抓着这一片记忆一样，她连呼吸都凶猛而小心的静止了。</p>

可那画面只是闪现了一下，就湮没在她灰蒙蒙的记忆长河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