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亭初便也不追问。</p>
她靠着沙发吹着风,把从叶空那里分来的半杯奇异果汁,极慢极慢地控制着表情喝完了。</p>
再靠上沙发,转头去看叶空的画时,纸上的东西又有了变化。</p>
如果说之前是伸展的枯树枝条,或者龟裂的天空,那么现在,那画面好似又变成了透明而幽邃的海底。</p>
只是这海底,在下雨。</p>
每一根雨丝都如针般尖锐的大雨。</p>
画面于是从悲凉,变成了愤怒。</p>
可叶空画画的表情很漫不经心。</p>
她撑着下巴,把纸张垫在硬纸板上,硬纸板搁在腿上,用笔相当随意,看不出一点情绪。</p>
可她笔下画面带给人的愤怒之感却如此浓重。</p>
好似怒海巨涛,卷着那些针尖般锐利的雨扑面而来,直刺人心。</p>
叶亭初只是看了一眼,便感到一阵心脏发麻。</p>
“你一定是个很有天赋的小孩。”她不由自主的说,“在音乐和画画上都这么有天赋,倒像是生来就要做艺术家的。”</p>
“是吗?”叶空不咸不淡的说,“我倒是宁愿没有任何天赋。”</p>
“为什么?”叶亭初缓声发问,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关心,“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或许,为了让自己开心,你可以多想一些天赋带来的好处和幸福?”</p>
“……幸福?”叶空琢磨了一下这个词,笑了出来,“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会为了画画不吃不喝不睡,那大概是五岁六岁的时候?”</p>
她暂时停住笔,歪头想了一阵:“有一天,为了画不知怎么戳到我的月亮和天空,我在秋天的室外,就着路灯趴在地上,画了一整夜,第二天,孤儿院里第一个起床的老太婆看到我发出了一声很可怕的尖叫,可我毫无所觉,直到被拉起来的时候还挣扎着想继续画……”</p>
“这样的时候有很多,被逼着学吹唢呐的时候也是如此,起初我很不情愿,可当我觉得唢呐可以吹得很好听的时候,我就能忘掉一切,不分昼夜,不吃不喝的练习……手都发抖了,出血了,脸都饿成青白色,我还是废寝忘食,还是无法结束……”</p>
叶空转头看向已经愣住的叶亭初,“幸福?”</p>
她说:“在我还不明白什么叫痛苦的时候,这所谓的天赋就已经把我变成了一个怪物。”</p>
“它像是永远亮在我头顶的一盏不灭明灯,熬鹰一样日夜不停歇的照着我,让我明明什么都不懂,却不得不为它癫狂发疯。”</p>
“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已经是你能看到的最好的,最正常的我了。”</p>
叶空转回头去,看着微微飘动的纱帘:</p>
“小时候不理解,长大以后才发现,那些小孩对我的恐惧是很正常的——可我却羡慕他们。”</p>
“比起拥有这些所谓的天赋,我更希望做一个普通的,可以为了任何无聊的事感到喜怒哀乐的人。”</p>
“可现实里,我只是个孤独的疯子,却连自己为什么而疯都不知道。”</p>
房间里只剩下风在流动。</p>
窗外和室内都很明亮,有鸟儿清脆的鸣啼声忽远忽近。</p>
分明是很安谧惬意的环境,不知为何,却在这一刻显得空洞而冰冷,好似叫人感觉到大段孤独空渺的时光从指缝间流过,越是想要收紧手指从中攥取什么,却越是什么都抓不住。</p>
“你是为妈妈而来的吧?”</p>
叶空突然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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