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翎揉了揉被攥疼的手腕。</p>
她低垂眼帘,朱唇是下压的冷冽弧度:“你明明知晓我想要什么,给的却不是我想要的。譬如我喜欢梨,可你偏要给我苹果,给了之后还自我陶醉一脸感动,殊不知我根本瞧不上你的这点施舍。”</p>
“施舍?”</p>
陆映掐住她的双颊,迫使她高高仰起头:“你将皇太子的位置,看作施舍?沈银翎,那是崔季的种,那不是朕与你的骨肉!你还想如何,还想如何?!”</p>
他厌恶极了崔季!</p>
厌恶极了那个婴孩儿!</p>
他将皇太子之位拱手奉上,却被沈银翎当成廉价的施舍!</p>
她大约不知道,他年少时被父皇憎恶,为了夺得这个位置,他背地里费了多少功夫,吃了多少苦头,受尽多少白眼……</p>
可是在她的眼里,这个位置只是施舍!</p>
“我想你去死!”沈银翎挣扎着甩了他一巴掌,“陆映,我厌你、恨你!我后悔与你纠缠,后悔当年去东宫爬上你的床,后悔这辈子与你产生的所有交集!后悔当年不曾帮助陆时渊,谋夺你的太子之位!”</p>
女人歇斯底里。</p>
极尽所能,喊出了那些伤人至极的言语。</p>
本就松垮的发簪跌落在地,沈银翎挣扎之中满头青丝如瀑布般垂落,黯淡的灯火里那张娇艳欲滴的小脸苍白入骨,眼眶红得宛如滴血,每一寸仇恨的视线都足以将陆映从头到脚焚烧成灰。</p>
陆映的眼眶也染上了蓼花般的红。</p>
他静静看着怀里发疯的女子,喉结微微滚动,像是咽下了唯有他能尝出的苦酒。</p>
她说,后悔与他产生交集。</p>
后悔当年不曾帮助陆时渊,谋夺他的太子之位……</p>
绿绮窗外,乌云蔽月。</p>
做法事的诵经声和木鱼声隐隐传来,春夜里肃穆端严。</p>
屋子里一灯如豆,涌进花窗的春风,将陆映投落在地板上的影子扭曲成慑人的形状。</p>
大掌紧紧攥着沈银翎单薄的手臂。</p>
他朝她步步逼近,直将她逼向床榻。</p>
“那你后悔吧。”</p>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尾音透出一切都不在乎的冷。</p>
他已经站在了最至高无上的位置。</p>
即便她后悔,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p>
凡大周弓马所能抵达的疆域,皆是他陆镜危的地盘。</p>
若弓马不能及,那便命铁骑踏平疆土,收归大周。</p>
天下很大。</p>
可她已是逃不掉了。</p>
陆映低头,深深吻上沈银翎的唇。</p>
遇见她,爱上她,他不后悔。</p>
……</p>
春日多雨,皇宫里处处氤氲着雨汽。</p>
霍明嫣匆匆来到御书房,福了一礼后,不敢置信地问道:“表哥将昭宁郡主和贤王世子带进宫中,允他们长居蓬莱宫?”</p>
蓬莱宫位于武安湖一座风光极好的岛屿上,四面抱水,须得撑船才能抵达。</p>
霍明嫣的脸色极为难看:“臣妾以为,陛下此举十分不妥!崔季死在异国他乡,陛下既然追封他为成贤王,也赐了王府宅邸,便该命昭宁郡主和上官夫人一同居住在王府才是。您若实在忘不掉她,逢年过节悄悄出宫前往探望,也是可以的。可是您明目张胆将她带进宫里,只怕京城里又要谣言四起!”</p>
“朕照顾臣弟遗孀,何错之有?”陆映慢条斯理地批阅奏章,“若有谣言,便是皇后办事不力。”</p>
霍明嫣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表哥?!”</p>
陆映不再理会她,只专心看边疆送来的折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