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1 / 2)

肖国梁骑着自行车,走在上班的路上,心情是轻松愉悦的。

当年那条从局机关大楼指向钻采院的煤渣路,早就被一条双向六车道的柏油马路取代。马路两边的人行道上种着高大的梧桐树,枝叶茂盛,树荫已经能遮住自行车道。横在钻采院北面的排水沟,早就变成横亘龙兴区东西的一条宽敞的大马路,与原来局机关前面那条龙兴区唯一的东西指向的马路平行,两条马路分别被命名为迎宾大街和宁江大街。现在的营北市,市政建设突飞猛进,短短三五年时间,市区内的道路,从原来一南一北的“大十字”,变成了“三横四纵”的“大网格”,宁江上又添了两座大桥,连接着龙兴区和双兴区,市民们来往两区更方便了。宁江的河滩修成了公园,里面绿草如茵鲜花团簇,市民们晚饭后到公园里遛弯,走在红砖铺就的甬路上,看看花,听听树上的鸟叫。江边用高高的栅栏围着,喜欢钓鱼的用海杆隔着栅栏钓鱼,风从水面吹过来,那感觉甭提有多舒服了。

营北由县变市后,原来的营北县政府搬出了双兴区,在双兴区北面10多里外的唐家村建成新的县政府,还叫营北县。双兴区是老城区,原来的城市建设也没什么规划,楼房、道路规划不合理,重新改造难度很大,老旧小区、街道脏乱差,成了市领导的一块心玻市政府计划在五年的时间内,首先改善双兴区的环境,老旧楼房能扒的就扒,棚户区能拆的就拆,把道路拓宽,改善居民的居住和卫生条件。排在第二位的,是建成覆盖全市城乡的道路交通网,“黑色路面到乡镇,砂石路面到村屯”,营北市要在辽金省率先建成“人民富足安居,环境美好和谐”的“小康城市”。

肖国梁虽然不是市区的老居民,但这十多年里,肉眼可见的看着周围环境一点一滴的变化,城市变得更美了,人们变得更礼貌了,穿着更体面了,吃的用的更上档次了,居住条件也改善了。原来引以为傲的油田小区,在周围不断涌起的新小区面前“相形见绌”,越来越多的油田职工,已经不再拘泥于住在油田小区,而是在外面买商品房,享受更好的居住条件和物业服务。楼房盖得一栋比一栋高,小区配套一个比一个建得好。原来也不知道哪位专家说的,营北市地处几条河流的入海处,土质松软,地下水位高,不宜建六层以上的楼房,现在二十层乃至三十层的高楼不也住上人了吗?城市建设和管理的水平都在提高,肖国梁从心里感谢给营北市带来这些变化的领导和建设者,他时常感到有些惭愧。他想起保尔在烈士墓前内心的独白,小时候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读到这一段的时候,他眼睛里总会充满泪水。在中国这场亘古未有的伟大变革中,自我感觉是个旁观者,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受益者,不要说和哪些做出巨大贡献的人相比,就是比起路边的清洁工,自己都显得碌碌无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即便没在这个伟大时代做出伟大的贡献,也应该为那些做出伟大贡献的人喝彩,哪怕在心里,没有喊出声,也要贡献个人的心灵和目光。他比以前更关心时政了,早上一定要收看“东方时空”,晚上是《新闻联播》和紧接着的《焦点访谈》。上了班,先看宁江油田的《宁江石油报》,然后看看《营北日报》。看《宁江石油报》他都细细地从头版看到末版最后一个字,看《营北日报》,他更喜欢里面的文艺版块和娱乐新闻。

杨彪走后,所长还真找肖国梁谈了,希望他担任实验室的室主任。肖国梁表示自己不想干,也胜任不了,理由和那天在酒桌上说的差不多。所长也没强求,最后是卫大猛成为实验室室主任。实验室基本上没什么活干,有时候院里安排个工艺实验,规模都很小,三五天就能完成。也不用费力再启用那个三维立体大罐模型了,卫大猛弄了一套“二维可视模拟装置”,其实就是用两块一米见方的透明玻璃板,做成厚度十公分左右的玻璃框,里面塞满油砂。玻璃框四周也用螺栓拧严,不透空气,从侧面伸入一根或两根不锈钢细管,模拟成油井。这套“二维可视模拟装置”里外也布下传感器,直接连到数据自动采集系统,对模拟实验的数据进行实时采集。

再也不用象当初用大罐模拟那样,用管钳拧二十几个大螺栓了,“二维可视模拟装置”最大的螺栓,用8号活动扳手就能轻松拧紧。肖国梁几乎不再“光临”一楼实验室,卫大猛随便带上几个人就能干。肖国梁上了班,有时在三楼的办公室里装模作样地看看采油工艺的书,大部分时间呆在五楼机房,自己编写简单的计算机模拟软件,用模拟实验采集的数据试算一下,再和华西石油北京研究生院开发的大型软件计算结果进行比对。这似乎成了他的“电脑游戏”,因为很少有人来找他做“计算机模拟”。更多的时间,他都是无所事事,看看报纸,喝茶,就象刘力没出去闯荡之前在综合工艺室那样。

王静的工作永远很忙。现在肖国梁闲了,不用象干hwsagd项目那样总往井场跑,正好把接送孩子、做饭这些活都包了,“闲有闲的好处,啥也不管,就没人找你。”这是肖国梁给自己清闲找的借口。王静呢,虽然是个小大夫,但亲戚朋友有个头疼脑热都找她,即使不是她能看的病,起码能帮着联系个大夫吧,亲友找王静帮忙,一方面是图个方便省了挂号排队,另一个方面,有医院内部人介绍,“找的大夫能给咱认真看看,”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王静倒是苦不堪言,本来工作就忙,几乎每周都有亲戚朋友来找,帮着打电话联系大夫、有时候还得把人送过去,和那边的大夫客气几句,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回来,科里的活该干的一点儿都少不了。所以,当肖国梁跟她说“大老李孙女要过来看看眼睛”、让她帮着联系眼科大夫的时候,王静真发火了:“你不看看我一天到晚有多忙!他家孩子有病,就正常挂号呗,哪个大夫能不好好给她看,非得私下里找人?另外,他也不是啥正经亲戚1

肖国梁说:“妈在电话里特意叮嘱我,大老李跟咱爸妈住多少年邻居了,这个忙必须得帮。另外,大老李这个人嘴挺损的,如果咱这次不帮,他肯定在村子里乱讲,说什么肖家老二两口子看不起农村人什么的,爸和妈一辈子攒下的好人缘,一下子都得让他败坏没了。”

王静说道:“为了你爸妈的好人缘,我就得忙小半天,还得舍个脸求人。”

肖国梁笑道:“这不就是我那个理论吗?啥也不管啥能耐没有,就没人找你。要不为啥孙猴子干活反挨骂,猪八戒清闲还净有好吃的呢。”“去去去1王静不耐烦,“还真亏得你没当上处长、县长的,不然咱家门槛都得让人踢平了,那时候找你的,可不是麻烦带着看病了,都得是找工作这样的大事。”

肖国梁叹息一声:“可不是。要不怎么说当领导有领导的难处呢。中国是人情社会,人都活在情里,有了能耐不给亲戚朋友办事,就会被说成不懂人情。”

接到母亲电话的第二天早晨,还没到七点,王静正忙着洗漱、肖国梁忙着催儿子亮亮吃早饭,有人在外面敲门。肖国梁问“谁呀”,门外声音道:“二叔,是我,小红。”

肖国梁打开门,见一对年轻男女站在门外,身边还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肖国梁觉得眼熟:“你们---”小伙子红着脸微笑:“二叔,我是小红。我大奶说昨晚给你打电话了。”

肖国梁一下想了起来,连忙把三人让进屋。这时,王静也过来了,几个人互相说着话,小红媳妇就把孩子抱过来,让孩子叫王静:“点点,这是你二奶奶,快叫奶奶。”点点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二奶”,王静愣住了,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没比这小两口大几岁,怎么就成了“奶奶”?肖国梁笑道:“这是李大哥的孙女,当然得管我叫爷、管你叫奶了。”

王静抱着点点,问:“孩子眼睛咋了?”一边说一边看点点的眼睛。小红媳妇说:“也不知道咋回事,这些日子孩子眼睛老是发红,还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