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肖尧说：“怎么啦？”</p>
“她们还叫我去呢。”沈婕微微撇了撇嘴，露出不无遗憾的表情。</p>
“你很喜欢这种活动啊？”肖尧问她。</p>
“就也还好了，学校办的也没什么意思，”沈婕鼓起了自己的一边腮帮子：“不过我好久没参加这些舞会什么的了。”</p>
肖尧心想你搬过来也没多久啊，谈何“好久”，嘴上随口答说：“这是学校办的啊？我还以为是学生自发组织的呢……”</p>
“是学校办的呀，怎么了吗？”沈婕不解道。</p>
“你看这，”肖尧把沈婕的手机递到她的面前：“这大露背，我他妈看背面还以为是个打赤膊的小伙子——”</p>
“噗。”沈婕喷了出来，颇有开启沈氏爆笑的预兆。</p>
“你再看看这，”肖尧翻动着沈婕手机里的照片：“浓妆艳抹，啊，高跟鞋，啊，超短裙，啊，吊带袜，啊，搂搂抱抱——噫，这还有一个人穿网袜，喂，渔网袜哎！”</p>
“哪来的吊带袜，你瞎了，那是连裤的，只是画了一个吊带。”沈婕“切”了一声：“那你以后不要跟我搂搂抱抱。”</p>
“我们是合法夫妻，那能一样吗？”肖尧继续喋喋不休地批判道：“你看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啊，哪一点符合《中学生守则》和《中学生日……”</p>
“闭嘴，人家又不是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沈婕伸手想要夺回肖尧手里的手机：“跟你分享点东西，怎么就这么会扫兴呢？就你还天天中学生规范，中学生日常守则，你还嫌宋海建管你，你比宋海建还宋海建。你看看你，天天上课睡觉不写作业，逃课上网吧，烫头，跟女朋友住一起，上情趣……咳咳，就你还守守守守你个大头鬼啊！”</p>
一边说着“大头鬼”，少女一边拿手指用力顶肖尧的额头。</p>
“我们讲道理，头是你让我烫的，”肖尧抗议道：“情趣——唔，好好好，不说不说，别掐腰子……”</p>
沈婕终于笑成了一团，肖尧伸手把明艳的少女搂进怀里，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心里充满了幸福感。</p>
此刻，公交车正在路过歪滩，车速也慢了下来。</p>
肖尧继续翻动着沈婕手机里的彩信，忽然看到了那几张，从舟莊回来的路上，自己把头靠在沈婕肩头熟睡时，少女拍下来的自拍合影。</p>
因为是用手机自拍的，所以画面略显局促。</p>
沈婕伸出一只手拿着手机，将自己和肖尧挤在了一起。</p>
少女微笑着，自己的睡颜看起来还挺……可爱的？</p>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但是五官还算端正。</p>
沈婕穿着她在舟莊时的那一身黑，衬托出她精致的五官，整个人神采飞扬。</p>
“瞎看什么呢！”沈婕劈手把手机夺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p>
肖尧没了手机，扭头望向窗外，车窗外的歪滩风光，仿佛把过去、现在和未来都联结在了一起。</p>
昔日租界的历史建筑群伴随着黄江延展，充满异域风情的欧罗巴建筑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好像在缅怀这座城市过去的荣光。</p>
向东望去，可以看到宏伟的东方之珠电视塔，它矗立在黄江之滨，仿佛是一颗珍珠般点缀在魔都的天际线上。它的白色球体和玻璃幕墙，在阳光的映衬下闪耀着光芒，与这个大桥、那个大桥（肖尧叫不出名字）和黄江上的轮船构成了一幅绚烂多彩的画面。</p>
“我就在想，宋海建的‘努力’‘努力’‘努力’，‘分数’‘分数’‘分数’，”肖尧轻轻地说：“和你手机里的这些照片，正好能构成一幅绝佳的讽刺对照。”</p>
“那只是一个殿堂罢了，”沈婕提醒他：“一个扭曲的精神世界。”</p>
“不，它是真实存在的，是这个国家千千万万学子的真实写照。”肖尧说。</p>
沈婕沉默了。</p>
说话间，公交车又路过了一个巨大的人型雕像。</p>
这个雕像高达8米，由石头和青铜制成。</p>
这人身着中式服装，面容严肃，左手握拳置于胸前，右手放松地垂在身旁。</p>
肖尧知道，这是新时代魔都首任市长的雕像。</p>
“等哪天有时间，陪我来歪滩走走吧。”肖尧认真地说。</p>
“歪滩有什么好玩的啦，外地人才来的地方。”沈婕随口答道。</p>
“我就是外地人。”肖尧表情严肃。</p>
“好好好，行，你家离歪滩那么近，想来随时都可以来，”沈婕道：“不过要等天凉一点，这个天出门，晒都要晒死了。”</p>
“嗯。”肖尧说。</p>
说话间，公交车离开了十里洋场，上了某个大桥的引桥，再次狂奔起来。</p>
“肖尧。”少女忽然挣脱了少年的怀抱，在位子上坐正：“我有点很正经的事情和你商量。”</p>
“我就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说。”肖尧道。</p>
“你怎么知道的？”</p>
“感觉得出来。让我猜猜——准没好事？”肖尧故作轻松。</p>
“狗子，我想家了。”沈婕脱口而出。</p>
“嗯。”肖尧说。</p>
“我想回家了。”沈婕轻轻地说。</p>
少年侧头看了看女孩，用手指在空气中划出一个问号。</p>
“昨天，夜里，”沈婕斟酌着词句：“我爸爸拜托周晓莹给我的手机QQ上发了一条信息。”</p>
少女在手机上翻出一条消息记录，再次把手机递给了肖尧。</p>
肖尧首先扫了一眼时间，1点43分。</p>
也就是说，应该在自己……找她的袜子被踢下床之后，然后在沈婕上痰盂，两个人召开卧谈会之前。</p>
消息内容如下：</p>
“亲爱的女儿，这封短信是你的爸爸写给你的。</p>
我想告诉你，我和你罗阿姨都非常关心你，而且永远都会爱你。</p>
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我相信你有能力照顾自己，但是我也知道，独自面对生活中的挑战并不容易。</p>
我想让你知道，我们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并且愿意帮助你。</p>
我和你罗阿姨一直都希望你能够回来，我们想和你坐下来谈一谈。</p>
爸爸真的很抱歉之前逼你订婚，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和感受，我希望你能够原谅爸爸。</p>
只要你愿意回家，我们一家人都会尊重你的想法。</p>
来自你快要一夜白头的老父亲。”</p>
“哼，”肖尧随口评论道：“我那天见他的时候，他的头发可比你现在穿的皮鞋还要黑。”</p>
沈婕不满地瞪向了他。</p>
肖尧意识到，现在并不是拆岳父台的好时机：“昨天晚上的信息，你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p>
“也就半天时间，”沈婕理直气壮道：“你的事情瞒着我，可比这个久得多。”</p>
肖尧自知理亏，举起双手投降：“OK，OK，那你刚才说，你想要回家，这是通知，还是商量？”</p>
少年的心头涌上一股紧张的悸动，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p>
他的心里很清楚，这段四面楚歌的同居大戏早晚会唱到乌江水边，而这一天随时都可能到来。</p>
尽管如此，当这一天真的忽然来袭时，肖尧还是万般不舍，以及不愿。</p>
“我们总有一天是要结婚的，”少女挽住了少年的胳膊，柔声安慰他道：“所以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单方面下结论，一定是和你商量。”</p>
肖尧听了这话，心里略微平静了一些：“嗯，我觉得……你了解你爸爸，我不了解他。如果他是真的妥协了，那你该回去就回去呗。”</p>
虽然肖尧心里十分不愿意让沈婕回去，但他也只能这么说。</p>
“但是……我就怕，怕爸爸是诓我回去，等我回去以后，事情就由不得我了。”</p>
“嗯，”肖尧微微点头：“我也有同样的担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