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瑶看着他虚弱的身子拧了眉，两步上前拦住了他，“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想做什么？”</p>

段祺陵强撑着身体，怔怔的看着姬瑶，“阿瑶，你知道阿璟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不能让他去以身犯险。”</p>

“我陪你一起去。”</p>

段祺陵一点头，急忙出了营帐，从马厩内牵出快马，策马而行，姬瑶紧随其后。</p>

二人行到清水泊的时候，大雪已经肆意飞扬，将崖边薄薄的覆盖了一层积血，根本看不出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p>

北军早已经撤退，此时的清水泊只剩下了冷风凌冽。</p>

段祺陵看着崖边，心在颤。</p>

一步步走到悬崖处，缓缓俯下身来，双膝重重的跪下来，看着下面的深渊，阵阵心凉。</p>

姬瑶见此，两步上前。</p>

即便知道夏侯璟和沐清歌极有可能坠崖，她冰冷的心却没有多少触动，但是看到段祺陵灰暗下去的眸光，她心里一阵堵得难受。</p>

这个世界上，除了离散的弟弟，仅有他，还能牵挂着她的心。</p>

“祺陵，也许他们……”</p>

从来不会安慰人的她，一开口才发现她的话是如此的生硬。</p>

段祺陵不甘心的使劲扒着脚下的积血，似乎想要寻找夏侯璟的痕迹一般。</p>

终于，将层层积雪拨开，土地上出现了干涸的血迹，段祺陵颤着手触了那一片干涸发紫的血迹，双拳紧握起来。</p>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p>

当初五年前，阿璟在北冥拼死一战，受伤毁容，在北冥寒整整失踪了一月，不知道在水中泡了多久，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多处溃烂，足足昏迷了半年，所有人都说没救了，可是他在榻上躺了半年，最后还是醒了过来。</p>

“这一次，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p>

段祺陵看着姬瑶嘴里喃喃，似乎想要告诉她这个事情，却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p>

姬瑶知道凌王强悍到惊人，可是如今不比五年前，现在还有个不会武功的沐清歌。</p>

以她对凌王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让沐清歌有事，哪怕赔上他自己的性命。</p>

所以，这一次从这么高的悬崖坠落，简直就没有任何希望。</p>

她心中很清楚，可是却不忍心将此告诉段祺陵。</p>

她想，也许他比她更清楚，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p>

“去，去取绳子。”</p>

“你要做什么，哪有这么长的绳子？”</p>

“可是，我不能不管阿璟。”段祺陵第一次厉声对姬瑶大喊。</p>

“你要怎么管，去送死么？”姬瑶的声音尖利了几分。</p>

二人一时僵持在原地，飞雪硕硕而落，很快在段祺陵披风上面的毛领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p>

此时，段祺陵觉得浑身上下的骨节每一处都渗着冰寒，仿佛连呼吸都是痛的。</p>

下一瞬，他蓦然起身，咬牙支撑着身体，踉跄着向前走去。</p>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后，姬瑶眸光微敛，跟在段祺陵身后，抬手在段祺陵脑袋砸了一掌，然后接住他倒下来的身体。</p>

“对不起，我太自私，不能让你去冒险。”</p>

紧接着，姬瑶将段祺陵带上马背，返身回了东楚大营。</p>

清水泊下面的悬崖有多深，根本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晓崖底究竟连着何方。</p>

就算是下到崖底找人，也是难于上天。</p>

回到营帐之后，段祺陵便陷入梦魇之中，十年前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p>

一样是冰寒交迫的冬日，他衣衫褴褛，在一处朱门大户前冻得瑟瑟发抖。</p>

那时，他父皇刚刚驾崩，没有娘亲和父皇，从此再没有人管他。</p>

就连他住的住处也被人收走，将他赶了出去。</p>

寒冬腊月，他身上还穿着秋裳，冻得直打哆嗦。</p>

饥寒交迫的时候，有个女孩见他长得漂亮，给了他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谁知直接被小群小乞丐抢走，他们还在他的脸上抹了一把烂泥，对他拳打脚踢。</p>

他紧紧的咬着牙，眼睛死死的盯着小乞丐手中的馒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在那时，一袭玄色长袍的夏侯璟从天而降，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一般。</p>

他朝他递来一个馒头，缓缓开口。</p>

“想吃吗？”</p>

他犹豫着点点头，看着面前白净的馒头，他不好意思伸出脏手去拿。</p>

然而，夏侯璟却直接取出帕子，将他的手擦干净，将馒头送到他的手中。</p>

冷冷的睥了眼刚才的那群小混混，轻轻蹙眉，“想要打回来么？”</p>

他重重点头，浑身的疼痛提醒着他，他想要报仇。</p>

谁知，夏侯璟却再次开了口，“愿不愿意学武？”</p>

“愿意！”</p>

这一声，他说的异常坚定，他想，如果他会武，长大了就能将宫里的坏女人杀了给娘亲报仇。</p>

“那就跟我走，我是你表哥，夏侯璟。”</p>

就是这一句话，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一辈子！</p>

虽然他是他的表哥，他却从来不叫他表哥，因为有人曾说他是天煞孤星，他的至亲之人每一个都会被他克死。</p>

从他娘亲到父皇，再到他皇兄。</p>

而现在，只剩下了阿璟一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