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借眼公公公……它成精了！”</p>
厨娘早被吓得面无人色，听到杂乱脚步声过来，她几乎手脚并用爬出门，浑身虚软无力靠着沈棠的腿，狂跳的心脏这才稳定许多。在厨房打下手的奴仆也被吓得蜷缩在各个角落，全场唯有两个体型壮硕的杂役敢挡在水缸面前。看到沈棠等人像是看到救星。</p>
传闻成精的海蜇泡在水里也是一脸惊慌。</p>
谁懂啊，一觉醒来差点儿下锅。</p>
沈棠赶来的时候，这只海蜇精还在尝试安抚惊慌失措众人，急得差点儿舌头打结：“大姐莫慌，咱、咱不是什么借眼公成精，这是个误会。一切都是误会，咱有要事在身，还请主人家行方便，允我身衣裳蔽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行行好，行行好——”</p>
这也是为啥他没有爬出水缸。</p>
浑身光溜溜，不着寸缕。</p>
东厨这边除了三四个干体力活的杂役是男的，其他都是粗使仆妇。他不想跟主人家结仇，自然不好直接跳出来遛鸟晒屁股。怎么说也是武胆武者，他只要能找个解释得过去的借口，这户主人家应当不会刁难他。他不想再生波折，便乖乖蹲在水缸以示善意。</p>
沈棠道：“来人，给他拿一身。”</p>
疏散受到惊吓的众人，再命人将东厨看管起来，免得此人逃跑。海蜇精看到被丢过来的衣裳，长舒一口气，急急忙忙往身上套。耳聪目明的他还听到主家在外跟人抱怨。</p>
对方声音扬高了几度。</p>
“什么光滑厚实的大海蜇，分明是武胆武者变的，这年头真是什么都能作假了！去将今日供应食材的人找来，查一查这只海蜇精是不是刻意混进来的？不是，白送的？”</p>
听到海蜇精是商户白送的添头，主人家声音中的怒气值明显下滑，那个高壮白胖的厨娘用跟体型不符的软糯嗓子紧张解释：“是、是小的看到鱼货有只借眼公就管老张头要了，主君，这事儿跟老张头他们应该没关系。”</p>
老张头是给府衙供应鱼货的，他们附近几个村的鱼，其中七八成供应这边。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失了供货资格，多少人生计受影响？</p>
东厨负责府衙食堂供应，一天四顿荤素搭配不限量，食材要求最新鲜的。每天都要消耗大量食材，采购自然而然就成了一个肥差，但沈棠没让任何人单独负责此事，而是直接将消息放出去，让商贩自己来竞争，脱颖而出的人才有资格稳定给府衙供应食材。</p>
府衙给的价格比市场价低，压低整体利润。按理说没啥商户想干，但架不住府衙消耗量大，而且结算痛快。那些渔村打捞上来的鱼货不愁销路，更不担心积压发臭问题。</p>
别看单价赚的少，但损耗低。</p>
折算下来，利润不降反增。</p>
厨娘夫家也在这个村，可不敢成为罪人。</p>
她站出来，神色窘迫地解释来龙去脉。是她看到老张头送来的鱼货里面有一只借眼公——胶质厚实，伞面光滑，多适合搞一锅汤——于是让老张头将这只也加入采购单。</p>
老张头二话不说直接当添头送了。</p>
自从这位主君上位，村人日子好过不知多少，村人天天出去劳作捕鱼都不愁销路，村中田产作物有了稳定去路。不仅是他们村，临郡那边老乡的日子也肉眼可见好过了。</p>
大家伙心中感念主君善行，他哪敢收钱？</p>
他直接白送了。</p>
说起来，此地能打捞到海蜇也是稀奇。</p>
还是那——么大的海蜇！</p>
足足有一口水缸那么大了！</p>
沈棠仔细盘问，发现众人证词都能对得上，此事还真是个意外？她有些失望：“我还以为终于有武胆武者发现武胆图腾妙用，知道能用这玩意儿来讹人了……白开心。”</p>
夏侯御险些无语。</p>
“讹人……怎是值得开心的好事？”</p>
沈棠振振有词宣传道：“这说明天下太平到武胆武者不一脑门子往武斗钻，开始开发武胆图腾其他妙用。虽说是讹人这样的旁门左道，但这也是社会演化的必然结果。”</p>
夏侯御不知想到啥，扑哧一笑。</p>
“主公这话倒是给御提了个醒，日后要提醒庶民提防那些能口吐人言的动物。”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武胆武者、文心文士，在一些穷乡僻壤，他们只存在口口相传的故事里面，更别说大活人变成武胆图腾了。要是有奸滑之辈靠这个诈骗，还真是防不胜防。</p>
同僚道：“现在愁这些还是太早了。”</p>
修炼出武胆图腾的武胆武者，干什么不比当个走街串巷的骗子更有前途？又不是内卷到自愿加班的一众同僚，真是一点儿底线不要。</p>
也有同僚遗憾道：“今儿听说后厨有鲜肉海蜇汤，我还期待好久，结果空欢喜。”</p>
沈棠深知怎样才能让人心甘情愿加班。</p>
包括但不限于比家里更好吃的食物。</p>
起初没人察觉沈棠这番险恶用心，直到各家各户女眷发现家中男人越来越晚归家。起初众人还以为是男人们在外养了小的，跑去府衙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居然真的在加班。</p>
“你就为这一锅汤留到这时候？”</p>
“哪能啊，自然是为主君千秋大业。”说着又可惜，“可惜这一锅鲜肉海蜇汤。”</p>
海蜇精本人：“……”</p>
怪他武胆图腾长得太鲜美了呗？</p>
因为东厨被人包围得水泄不通，他突围逃跑概率不大，海蜇精就识趣放弃这选择。</p>
他打开门，冲这家主君行了一道大礼，叩谢对方救命之恩——忽略他差点儿下锅这一事实，确实能称得上“救命之恩”。少东家说了，岸上的人都喜欢被戴高帽说好话。</p>
伸手不打笑脸人。</p>
沈棠道：“你是什么来历？”</p>
海蜇精半真半假扯谎：“小的跟家中主君出身偏僻海岛，岛上世代以捕鱼为生，岛上贫瘠，此番也是为了给乡亲寻个能稳定订货的东家，以物易物，给乡亲换取物资。”</p>
“海岛？你可知此地是哪里？”</p>
从沿海到这里，捕上来的鱼早就烂光了。</p>
海蜇精不紧不慢：“恩人有所不知，咱这边也有武者懂冰封之法，一船海货可冰冻保鲜，捕上来怎样的，冰冻送来就是怎样的。内陆少海产，少东家觉得此地商机多。”</p>
“行商的？那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p>
要不是受了重伤，哪里会被人意外打捞？</p>
还是以武胆图腾的形态？</p>
这证明对方曾经遭受凶险追杀，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命，这可不是行商能解释的。</p>
海蜇精道：“是惹了江湖仇杀。”</p>
仇杀内容并没有主动交代。</p>
沈棠点点头：“原来是私人恩怨。”</p>
有没有相信海蜇精的说辞，只有她自己清楚。海蜇精也不图沈棠能相信，只要对方肯放了自己就行，他自会找机会脱身。这时候，沈棠话锋一转，又问起他家经营的海货品种、供应价格、供应数量……若价格合适，她这里倒是能订一批，绝对不拖欠款项。</p>
海水水产的寄生虫比淡水水产少些。</p>
本尊待在西南还能尝到，自己待在这片地方只能同步本尊记忆才能隔靴搔痒一番。</p>
“……小的会将此事告知少东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