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冷月高悬天际，天穹之下万籁俱寂，今夜月光皎洁迷离，大约与战前的氛围有关，原野中到处是不知名虫子发出的声音。</p>

寂静显得不同寻常，前方的原野中，蛰伏着一个师的兵力静待黎明，这样恐怖的纪律性确实让李坏自己也惊讶，他却有这样的愿望，万人如一，令行禁止。</p>

但没想到刘季真能做到，他写过训练大纲，可具体执行的还是狄至、严申、刘季、参林，魏雨白他们。</p>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盼刘季能给他更多惊喜罢。</p>

李坏看着天空的冷月，一旦安静下来，就发觉空气有些冷，扰人思绪，他咬牙坚持。</p>

此地距离城墙足有四五里之遥，若是往昔的新军绝无法精准打击城墙，现在情况不同了。</p>

在一片死寂中等待黎明，李坏匍匐在一丛灌木后面，眺望远处月光下穿过群山的蜿蜒巨龙，半夜三更时不时能听见北方响彻天际的炮火声隆隆。</p>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世界的东方，天下的形势都会在今日黎明中揭晓，只是胜败还未可知，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p>

当炮弹撞上两丈厚的城墙结果将如何，李坏心中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他的猜测就是毁坏外层砖石之后，内部的土质结构能被开花弹轻松炸开，向外坍塌，而不是像实心弹那样越打越紧。</p>

相当于威力更小的爆破…</p>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李坏在寒冷中周身酸疼麻木，但潜伏还在继续，他们要直到黎明。</p>

…</p>

无声的等候中，月亮逐渐太天空平移，山峦的巨大影子缓缓挪动，呼嚎冷风逐渐平息，周围的草木凝结白霜，四周越来越冷。</p>

黎明就要来了。</p>

大多数人都屏住呼吸，等候血火喷涌的时刻，第三师并不是所有人都上过战场，好在老兵数量也不少，他们的存在能大大减缓新兵的压力，在生死面前，能做到从容之人少之又少。</p>

所以新军的将士其实也就做的很好了，一夜的潜伏，万人的散兵，没有一点声响，没有慌乱和失误。</p>

接下来的生死考验会更加严峻，只希望他们之中活下来的人越多越好。</p>

远处天边，在海的那边，暗红的光芒蠢蠢欲动，努力想要突破漆黑大海的帷幕，天际几朵云彩被染成炫目血红，南岸惊涛狂舞，恶浪滔天，似乎昭示这必将是血流成河之日。</p>

李坏本不是什么迷信之人，不过此时此刻，这些景象居然也变成一种无形的压力，说不清道不明，压在他的心头。</p>

但月光黯淡，朝阳没有突破黑暗的帷幕，大地并进入了最压抑的极暗时刻。</p>

“殿下，要不你到后方去吧。”刘季在黑暗中开口。</p>

李坏摇头：“不用，我就在这看着。”此地尚有风险，有众多种可能危及他，最有可能的就是金人见形势不妙，鱼死网破，他们的精锐铁骑出城决一死战，到时方圆几里都不安全。</p>

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概率微乎其微，如果他连这种危险也不敢去赌，那便不用打仗了，战争本事就是最大的赌博。</p>

刘季拱拱手，“殿下，属下去了。”</p>

“去吧，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失望。”</p>

“是！”</p>

简短对话之后，刘季上马消失在黑暗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