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三个月前，那时江州是另外一番模样，人烟稀少，街道脏乱，纺织街那边，有时还有全身赤裸的尸体，任由瘦骨嶙峋，饿到半死的野狗撕咬而无人理会。</p>

市集上天天有衣着破烂，变卖家产之人，只要出价，他们就卖，从不讲价…</p>

那是三月前的江州，与现在不同，鸡犬齐鸣，冬日也盖不住繁华热闹，身着皂青服，裹着后皮甲，扛着火漆棍的衙役两两成排，踩着积雪巡逻街市。</p>

这些出自他之手，是他的杰作，情感总是双向的，百姓感激爱戴，因为他救了这个地方，可对于对于李坏而言，这地方是他重建的，有他的心血和骄傲。</p>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他接触得多，也太明白，几千亡命徒汇聚一处，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p>

李坏不想这个千疮百孔，好入容易回归正轨的地方再次毁掉，不知有多少人遭受苦难，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不知有多少人颠沛流离。</p>

可他相信自己的知识，他有超越这个世界千年的知识积累，那就是他的</p>

他不曾想，像他这样的人有一天也会为百姓忧心，“我投胎的大概是个好人吧…”李坏自言自语：“只是一开始没发现。”</p>

…</p>

“哼，越来越不像话，连朕也顶撞朕！”后堂里，炭火暖和，皇帝脸色十分不好，皇后为他沏茶，然后也坐下来，他刚在王通、何昭等人陪同之下逛了园子，年纪大，受不得风寒，所以就让福安送他回来了。</p>

皇后一边沏茶，一边道：“陛下，又怎么了？”</p>

皇上不满的将之前被李坏顶撞的是说了一遍。</p>

皇后听着不插嘴，待茶沏好，递到皇上手上，才开口道：“他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虽年轻气盛着急一些，也是想为陛下分忧啊。”</p>

皇上不说话。</p>

皇后继续道：“那孩子想得多远啊，就是妾身也想不到，幽云之地，可是几代先皇夙愿，正如李坏说的，此时不除祸患，来年就会牵连北方出兵。”</p>

“朕自然知道。”皇上开口：“可朕是天子，为定江山社稷也打过仗，不只他才打过，也知道冬日出兵，风险极大，特别是大雪封山，人马极易疲乏之时。</p>

不说打仗，茫茫雪原，稍不留神就会迷失路途，积雪倾压也十分危险，辎重粮草难以接济。若他有五千人或者更多，数倍于黑山贼众，朕自然会让他去。”</p>

皇帝一脸严肃的说着，说到这，皇后也无言了，因为她向来是最爱护自己孙子的。</p>

“哼，他是有能力，胆识过人，可却看不清自己身处何位，他是天家血脉！朕只血脉！”皇上说着摇头：“天家血脉就要懂爱惜自己，王者不仁，普通人命能算什么？</p>

他这么急着去，就是将普通人看得太重！他天生是天家皇孙，就是万人之上，万人之命何足挂齿，这条道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p>

皇上说着喝了口茶，皇后安静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屋里炭火哔啵作响，她才到：“臣妾其实明白皇上心思，孩子还小，总想护着，以前都是臣妾在护，这次轮到皇上了…”</p>

“朕不是护他，只是气他糊涂。”皇上面无表情的反驳。</p>

皇后点点头，接着说：“可今日见那孩子，不过才过去三个月，却不同许多，忍不住感慨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眨眼就变样了。</p>

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最快，也想得最多，可有些事终究不是我们这些长辈能替他们安排的。”</p>

皇后说着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前，看院中白雪：“皇上能替他安排与王越孙女的婚事，得旧臣保护。又借梅园诗会的机遇逼何昭嫁女，得新臣爱重。</p>

皇上这么安排，他几乎毫无忧虑了，便是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也能逍遥一辈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