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一个在地图上几乎出了城的城中村里。</p>
灯火通明的大排档,啤酒瓶的哐当声,劝酒的话语,男人们猜着酒拳,吵闹笑骂着。</p>
他趴在窗口,探出小半个身子,叼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电话那头的急切,也被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冷淡对待。</p>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七个巧啊!饮!”</p>
“叼你老母每次都是你个扑街赢,饮就饮!我吹一瓶。。。”</p>
楼下的热闹依然,孤零零的霓虹灯闪烁,楼下店家锅铲炒得冒烟,菜香味和浓烟四处逸散,来往的路人皱着眉,疲惫地穿过烟雾,消失在黑暗之中。</p>
逼仄,阴暗潮湿,还有那么些许烟火人情味。</p>
“喂,喂,李先生,你还在听么?”</p>
“嗯,接着说。”</p>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语气带了些无奈和疲惫:“要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我们的请求很简单,就请你看在莫爷的面子上,回来给武协搭把手,这对你来说并不难。”</p>
冷风徐徐,打在了男人的脸上,就如同他的声音一般凝涩干硬。</p>
“我十四岁出孤儿院,十七岁出武协,莫爷教了我三年,到现在整整八年过去了,我真不相信老爷子还挂念着我。”</p>
“莫爷总说,李衍是他教过天分心性最好的弟子。。。”电话那头再说了一通,好一会之后,才支支吾吾地干涩道:“莫爷他前天,过世了。”</p>
男人手一抖,燃到海绵的烟飞舞后落到了积水的小巷子里,骤然熄灭。</p>
他开始剧烈的咳嗽,血沫子伴随着烟雾喷出,左手手心很快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暗红。</p>
电话那头只听见纷乱的杂音,过了快半分钟,男人苦涩怅然的话语才响起:“就当是我对不住莫爷,替我帮老爷子上柱香。”</p>
电话那边换了人,冷漠的男声像冰碴子,一字一句像是刀子扎进心口。</p>
“既然不愿意帮忙,那就说不上什么对不对得起,莫爷天上有灵,就当是你已经死了,武协,也当是没有李衍这号人存在,就这样。”</p>
嘀嘀嘀嘀嘀。</p>
男人放下了挂断的号码,摸了摸脸,反倒是把自己摸得满脸是血,关上窗户,把外面的热闹跟出租屋隔绝了开来。</p>
他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喃喃道:“就当我死了吧,倒是一语成谶。”</p>
小出租屋内,灯没有开着,屋内只有窗外和电视的一点亮光,老式的电视机播放着相聚今晚夜,尽诉心中情。</p>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今晚的主持人小丽,红玫瑰象征着爱情,是每个女人都渴望的浪漫礼物,而今晚的故事,情剪红玫瑰,就是一个意外。。。”</p>
随着大尺度的情节推进加上主持人温柔旖旎的话语,看似正常的内容也愈发让人想入非非。</p>
男人逐渐眼神空洞,脸色发青,冷汗直流,光亮映射在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煞是恐怖。</p>
他身旁的桌上摆着一瓶水,各种药物,和几根干涸了的针。</p>
男人缓吸气,死咬着牙,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角度,血混着唾沫滴到地板上,心脏的剧痛一波一波地传来,要击穿他的意志。</p>
在生命油尽枯竭时刻,眼前浮现虚幻的画面。</p>
人生走马灯。</p>
转眼即逝,不提也罢。</p>
一幕幕胶片似的泛黄回忆闪过,有些他记得,有些他根本不记得。</p>
体内血气翻涌,心脏处传来了比之前更加剧烈的疼痛,这狂暴的攻势如海啸般摧毁了身体的防线。</p>
。。。</p>
黑暗,寂静。</p>
无尽的灰,延伸到了远处再远处,不知从何处来的一点光线,什么都没有照亮。</p>
李衍睁开双眼,先是急促的呼吸,脸上染上不正常的潮红,饿了好久的身体渴求着血液,心脏此时也不吝啬,有力地泵动着。</p>
“好,爽!”</p>
过了好一会,他才直起身子来,呼出一口气,口中没有了方才的血腥味,事实上现在只感到无比的畅快,连心脏也不疼了。</p>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不是坏事。</p>
“你好,李先生。”</p>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极其刺耳,李衍想也不想,下意识就是一记狠戾的摆腿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轰去!</p>
这一脚被纤细的手臂扣下没收,李衍眉头一挑,支撑脚如猛龙暴起,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了一个半圈,霸道无匹的一脚再指那人的太阳穴!</p>
只是这突兀的一脚仍然是被看穿,那人的手掌抵住小腿,猛地朝下一按,就将这一记杀招化解。</p>
但出了手,也就是说,让李衍被扣住的一腿重归自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