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中书是真的喜欢这精灵古怪的家伙啊。</p>
“……”</p>
裴如是实在也弄不明白，这狗头衙内、居然能把他自己都觉得尬的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一本正经，真的也是没谁了。</p>
“成功”绝非偶然啊！</p>
现在裴如是能肯定的一点是：这狗头的爹即使不是高俅，但他也能做官并升官比自己快。</p>
滔滔不绝说了许多。</p>
最后高明道：“自太宗皇帝时期开始，我朝官制中，最核心基础的就是断刑案，加之命案永不销案，一但懈怠，最后呈报刑部的案宗累积太多的话，直接影响的就是父母官的功过是非。”</p>
“再有就是，这案子手段特别残忍，社会影响特别恶劣，一杀就是四人，坊间现在是人心惶惶先不谈，但直接震动的其实是刑部。”</p>
“那么一但形成热点，被都堂关注之后。刑案本身就不再是刑案，成为了一种政治筹码。一但破案，则能放大功劳。破不了，虽无明面上过失，但容易给都堂中书们留下‘无能’之印象。”</p>
“如果是诸如咱们裴知县这样的咸鱼角色，这辈子只想这样的话，给中书相公们留下不好的印象、这在我朝倒也无妨，这该就是他敢公然骂我小高的缘故。”</p>
“但若是志在青云、要想宰执天下之人，譬如留守相公您，虽不需要破案之类的功劳，却需要一种雷厉风行驾驭属下、并披肝沥胆关注民生和刑案的姿态。”</p>
“事件第一时间介入并表态，若能破案，那是留守相公百忙之余督导属下有方。若不能破，您也第一时间表了姿态，那时怒斥裴如是这家伙并对上呈报让其背锅，也就‘前后呼应’了。”</p>
“……”</p>
原本早想破口大骂的裴如是、听到中后就开始愣神了，这到最后才听懂了老梁这平素不爱管事的大佬为何第一时间就介入了，还满口答应帮自己“传唤”高俅的儿子来问话。</p>
想着，裴如是不禁多看了这歪戴着帽子的家伙一眼，倒是感觉比先前顺眼了。</p>
梁中书捻着胡须哈哈大笑，只说了句“不愧是高俅的儿子”。</p>
虽然这小子说的过于直接了些，但老梁还真是这个意思，而且也完全不在乎裴如是这就知道闯祸的铁头听没听懂。</p>
加之用人之际，老梁呵呵笑道：“贤侄如此聪慧，不禁让人感慨：老高最厉害的竟不是踢球，而是生子教子？等回京之际，说不得老夫也要找高太尉讨教一下呢。想必，即使是皇帝家，也看好老高生子教子的秘方呢？”</p>
“……”</p>
尽管这说的像是事实，但裴如是还是觉得这两狗官……太狗了，太臭不要脸了些。</p>
最后，梁中书的忽然正色喊了一声“升堂”！</p>
“留守司升堂！留守司升堂——”</p>
顿时紧张肃穆了起来，衙役随从，以及各种官吏开始赶来。</p>
只因这个级别的机构升堂，肯定是有什么重大人事任命、或者是军政大事才会升堂的。</p>
大名府也算京城，“留守”的大抵意思就是：皇帝不在家的时候，帮皇帝全权看家（京城）的人。</p>
于是留守的治权和大名府知府实际上是重叠的，只是说权限更大而已。与此同时既然是帮皇帝看家的人，也就能顺带节制皇家驻防的禁军。</p>
于是在没有省长的宋制当中，留守就是真正的封疆大吏，所以才冠以这么高的级别。</p>
那么这个角色，其实和清朝早期时候的“驻防将军”是差不多的意思、比行省总督权力更大更尊贵。</p>
留守司升堂之后，即使小高也不敢装逼了，扶正了帽子，乖乖站在最后。</p>
没办法，在这犹如个小朝廷的北京，高明真的是个芝麻官，级别最低，于是依照顺位原则只能站在最后。</p>
老梁升堂只有一个目的，大抵就是刚刚小高说的，在有记录的重要会议中，表明一下身为副国级领导、却对当下那丧心病狂的四条人命命案表示关注。</p>
第一目的就是这。</p>
第二个目的，当然就是为了这事组成一个“专案组”。</p>
“裴如是。”</p>
升堂状态下的梁中书看着真是威严无比又儒雅。</p>
待老裴出列，梁中书再道：“四条人命之案，特别残忍，影响尤为恶劣，本司责成你大名县限期两月破案，若办砸了，别怪本司不讲情面。”</p>
这虽没明说，却表示裴如是是专案组组长了。</p>
表面看，这原本就是大名县的案子，天然就是裴如是管辖的，裴如当然是 “组长”。</p>
然鹅如果认为老梁这是脱裤子放屁，只能说对开会一无所知。</p>
大抵道理就是小高之前说的那样，或者也叫维护仪式感。</p>
作为老梁的级别和职务而言，真的已经不需要通过破案立功。</p>
那么梁中书在这大名府的真正作用，其实是以务虚方式、维持住宋制和皇帝的仪式感。</p>
这很重要。</p>
在建制派当道的宋代，这份仪式感远比排军布阵、人命案子本身重要的多。</p>
实际上也就是政治正确。</p>
开会很少是讨论事的，事肯定是在开会前就定了甚至开始做了。</p>
于是开会唯一的两个作用，一是仪式感，二是正式表态。</p>
关于务实还是务虚怎么取舍，这也看人。对老梁这样的人当然是务虚、维护建制最重要。</p>
对小高这样的芝麻官，就需要务实。</p>
于是原则上两者没有谁高谁低谁忠谁奸的分别，分工不同而已。</p>
关于仪式感和务虚的重要只说一点。</p>
后世那支在三八线、于没有制空权的苦寒条件下、饿着肚子顶住了当时天下无敌的美军的队伍。</p>
真正支撑他们的，除了领袖伟人的光环之外，还真就是仪式感和务虚。</p>
也正因为仪式感和务虚是非常重要又敏感的事。</p>
所以在文明的后世，凡有宗教性质、或是直销营销成功学之类的、超过五十人的“务虚会议”，原则上要找相关行政部门报备审批，不是说你想聚会就能聚会的。</p>
是真有“非法聚众”这么一个罪名的。</p>
扯远了。</p>
现场，梁中书非常具有仪式感的重复任命一遍关于裴如是的专案组长后。</p>
又看向最后的高明道：“小高。”</p>
高明赶紧走上前见礼道：“下官提举江州广宁监事，听候留守相公吩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