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历洪德二十一年五月十九日,子时前后,遵从某位肃王殿下夜取邯郸的计划,黑鸦众作为协从特别队伍,参与此项任务。
相比较当初的段沛,阳佴与丁恒二人皆是仅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因此在接到这项任务后,情绪着实有些不受控制地激动。
尤其是丁恒,他原是阳夏隐贼丁庄势力首领丁公的义长子,想当年丁庄势力在阳夏,虽也称得上是一方豪强,但说到底仍是小打小闹,而如今,居然有机会参与十万肃王军进攻韩国王都邯郸的盛世,这让丁恒这名从魏国乡下小地方走出来的年轻人,激动地久久难以平复心情。
“待回阳夏之后,告知我那帮兄弟们,相信他们必定会羡慕死我。”
在赶往邯郸的途中,丁恒嬉笑眉开地对阳佴说道。
他口中所说的那帮兄弟们,指的便是原丁庄势力的那些兄弟们,他们可没有丁恒这般好运,被黑鸦众首领黑蛛钦点派到肃王赵弘润身边听用,只能留在阳夏一带,苦哈哈地进行黑鸦众隐贼村落的建设。
听了丁恒的话,阳佴淡淡一笑,心中亦难免有些感慨。
他同意丁恒的观点,现在回头再看阳夏县,阳夏县实在太小了,小到阳佴实在无法理解当初他们阜丘众为何一定要与邑丘众争夺那座县城的控制权。
倘若义父当年不曾派人行刺肃王殿下,或许我等还窝在那小小的阳夏,坐井观天般仿佛与邑丘众争夺着整个天下……
一想到义父金勾,阳佴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隐贼众当中,很少有纯粹的义父子亲情,金勾当年抚养阳佴,与丁庄的首领丁公收养丁恒等人一样,皆是希望义子长大后能帮助自己,说白了就是当做工具使用。但无论如何,终归是金勾从小将他养育成人,教会他种种本领,因此每每想到金勾,阳佴皆不免有些感慨:以往处心积虑想要结交魏国权贵的义父金勾,只因为贪图那五万两黄金,最终交恶了那位肃王殿下,错失了洗白身份的最佳机会。以至于眼下,他以及当年许多阜丘众的兄弟,摇身一变成为黑鸦众成员,为那位肃王殿下效力,拥有了官道上的保护,而金勾呢,却只能流亡宋地,据说与大盗贼桓虎勾结在一起。
“你怎么了?”似乎是看出了阳佴的心不在焉,丁恒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阳佴摇了摇头,解释道:“只是头一回参与这等盛事,心中有些感慨而已。”
“哦。”丁恒释然地点了点头,毕竟他至今亦无法相信,出身魏国乡下小地方的他,居然有幸为本国最精锐的军队攻陷韩国王都邯郸一事做出贡献。
丁恒已经决定,待等他日后老了,有了儿孙,他肯定要将这件事告诉儿孙,让儿孙知道:当年大魏的军队攻打韩国都城邯郸,他可是功不可没的。
怀着激动的心情,数百黑鸦众悄无声息地穿搜在黑夜下,悄然来到了邯郸城墙的西南角。
此时,丁恒已经收起了激动兴奋的心情,与其余黑鸦众成员一样,后背紧贴着城墙,用心倾听着城墙上方的动静。
平心而论,这几天黑鸦众们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邯郸城的城墙防务,计算着城墙上韩军巡逻以及换防的时辰,毕竟非特殊情况下,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但是等到要用到这些东西的眼下,丁恒仍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此番他们黑鸦众担任着奇袭邯郸、开启城门的艰巨任务,倘若行动顺利,肃王军进攻邯郸城事半功倍,但倘若行动不顺利,那么肃王军就只能强攻邯郸,难度远不止翻了一倍那么简单。
总而言之,他们黑鸦众此番身负重任。
“踏踏,踏踏,踏踏——”
一阵极为细微的脚步声,传入了丁恒的耳中,期间还伴随着几声刻意压低声音的闲聊。
倘若丁恒没有猜错的话,此刻在他们所在位置的城墙上方,肯定正有一支韩军的守城卫队经过。
别往下看,别往下看……
丁恒在心中暗暗念叨着。
事实上,夜晚在城墙上巡逻的卫士,无论魏军或者韩军,其实在巡逻时最多往城外远处看几眼,看看有没有敌情,很少会有人走到墙垛边,探出脑袋往城墙底下瞅一眼——城墙正下方,往往是夜间会被忽略的盲点。
当然了,话虽如此,但不可保证此刻在城墙上巡逻经过的韩军士卒,会不会有几个吃饱了撑着,突发奇想往城下瞄两眼。
因此,无论是丁恒、阳佴,还是其余的黑鸦众成员,此刻心中的压力皆非常大。
好在老天爷并没有给肃王军进攻邯郸刻意增加难度的意思,没过多久,城墙上那支巡逻卫队便走远了。
此后,丁恒估算了一下时间,对身边十几名小队头头压低声音说道:“三十息后,由我队开始行动,就按照我等预先策划的行事,不管韩军是否察觉。……动作要快!”
那十几名头头点了点头,四下分散。
见此,丁恒便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待等数到三十,他转头看向身边一名早已取出了抓钩的黑鸦众,后者会意地点点头,抡动抓钩,将其高高抛起,只听“啪嗒”一声,挂在了高达十丈的城墙上。
很好!
丁恒在心中暗暗称赞,称赞冶造局给他们置备的抓钩,这种抓钩在铁钩外包裹了一层牛皮,因此,当它与石头触碰时,动静要比原来小得多。
“开始行动。”
对左右吩咐了一句,丁恒率先沿着绳索攀爬了上去。
倒不是他不信任手底下的黑鸦众兄弟们,只是出于他的私心而已:他要成为第一个站在韩国王都邯郸城墙上的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