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楚国的内乱,我大魏最好别插手?……是这个意思么?”
良久,赵弘润微皱着眉头,颇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听闻此言,魏天子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儿子,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相信屈氏一族的承诺?”
“不信。”赵弘润毫无迟疑地回答道。
魏天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又问道:“你觉得屈氏一族有赢的可能?”
“不信。”赵弘润再次回答道。
“既然如此,只是为了延长楚国内乱的持续时间,而引起楚国的憎恨,何必呢?”魏天子摊了摊手,随即,他压低了声音,颇为严肃地说道:“弘润,屈氏是臣子,熊氏是王族……我赵氏亦是王族。不要破坏规矩,明白么?”
“……”听闻此言,赵弘润浑身一震。
他此刻才意识到,他犯了一个相当重大的疏忽:他,是魏国王权的一份子,不可以帮助屈氏一族颠覆楚国的王权。王权,是高高在上,是不容许其他氏族染指的。
不管与熊氏相比,屈氏一族是好是坏,魏国姬姓赵氏王族皆不能够真正意义上地支持屈氏一族,否则,岂不是也在变相地削弱自己王族的地位?
“维持正统……”赵弘润面色微变地念出了曾经在宫学里学到的某些东西。
“你记得就好。”魏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赵弘润猜得没错,他老爹魏天子的确不想插手楚国屈氏与熊氏的王权之争,因为这涉及到一个王权的正统问题。
一国的君王打败另一个国家的君王,只是王族间的兼并,属于规矩之内;但倘若下臣谋反篡位,窃取了某国的王权,这是任何一位君王都无法容忍的。——因为他们若不制止这种事,自己的位置也会受到影响。
因此,别说屈氏一族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哪怕就是有可能取代熊氏一族,魏天子都不会协助前者。甚至于,倘若万一熊氏一族处于下风,魏天子或许还会直接派兵支援熊氏一族,维护楚国的正统。
这是各国君王间的默契。
瞧着自己儿子变颜变色,魏天子并没有出言责怪,他知道,面前这个儿子之所以会犯下这种疏忽,只是因为他没有摆正心态——正视自己乃是王族一份子的这件事。
而在魏天子审视着赵弘润的同时,赵弘润心下亦迅速转过几个念头,随即,他怅然若失地说道:“如此看来,这场楚国的内乱,我大魏的确是不能够插手了……”
见儿子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键,魏天子笑着说道:“这也不尽然。……朕只是说,你不能够协助屈氏一族撼动熊氏一族的王族地位,但却没有说,你不能够恶心恶心熊氏一族……”
“这话怎么说?”赵弘润惊讶地瞧着他父皇。
见此,魏天子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商水郡东边,不是还有几块你从楚国手中夺来的、可你却不屑一顾的地么?”
“……”赵弘润脑袋飞速运转,半响后,他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瞧着他父皇由衷地说道:“父皇,果然是老谋深算……够阴险。”
“大逆不道!”魏天子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
片刻之后,魏天子返回垂拱殿,而赵弘润则带着宗卫卫骄径直前往了凝香宫——反正都来到皇宫了,顺便陪陪母妃沈淑妃也是应该。
相比较来时的满腹迟疑,此刻赵弘润只感觉前程一片明朗。
尽管心中仍有些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父皇果然不愧是一位能与齐王吕僖、楚王熊胥等君王并列于世的明君,无论是考虑问题的周到、还是眼界的长远,皆要比他更甚一筹。
晚上回到王府后,赵弘润斟酌着用词写了一份书信,随即,他唤来青鸦众的头目段沛,吩咐他道:“这封信,你派人送到商水,叫羊舌焘与应康组织一队人,投递到楚王手中,不得有误。”
“明白!”段沛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却又被赵弘润给喊住了。
“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么?”段沛疑惑不解地问道。
“……”赵弘润张了张嘴,在几番迟疑后,却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段沛带着几丝困惑不解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赵弘润眉头微微一皱。
方才,他本想提醒段沛,叫青鸦众们在大梁安分些,莫要触碰到内侍监的势力,毕竟从今日他与他父皇的对话中,他父皇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正在加强内侍监的监察力度。
不过转念一想,赵弘润却又放弃了。
毕竟他父皇已经了解他手底下的商水青鸦与阳夏黑鸦两个隐贼势力,并玩笑说不至于为了几只小乌鸦兴师动众,赵弘润觉得他父皇没有什么道理会欺骗他。
因此,刻意提醒段沛,或许反而会引起青鸦众对内侍监的淡淡敌意——原以为藏得很好,可没想到却全在人家眼皮底下,想来青鸦众心中也不会服气。
话说回来……
父皇为何要加强内侍监的监察力度呢?……他在针对谁?
赵弘润伸手挠了挠脸,皱眉问道:“卫骄,前段时间大梁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