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还没亮透，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也早已停了。</p>

东边的光线越来越亮，祠堂寂静一片，谢宴周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贺氏的背影。即使他和贺氏自小不算亲近，可作为人子，他也心疼自己的母亲。</p>

慢慢的，柔和的阳光透过门窗照了进来。</p>

谢宴周不愿意打扰贺氏，他知道贺氏的性子，这么多年，虽表面风轻云淡，其实根本没有放下过，这一次，他也希望她能够真的释怀。</p>

等到天已然大亮，他才轻声道。</p>

“母亲，回去用饭吧！”</p>

贺氏垂着头，听到声音，才回过头看着他。红肿的眼一时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谢宴周见状，连忙走了进去，用身躯替贺氏遮住了刺眼的光线。</p>

她一晚上没睡，发髻散乱，眼皮红肿，连带着整个人好像都浮肿起来，看着老了几岁。</p>

谢宴周心中有些酸涩，还是蹲下来对着贺氏缓声说道。</p>

“娘，今日让厨房给您准备您最喜欢的荷叶粥，配上您喜欢的小菜，您用完后梳洗一番，再好好睡上一觉，好不好？”</p>

贺氏目光有些呆滞麻木，怔怔的对着虚空看了半晌。</p>

良久，她眼珠转了转，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看着自己和那人生下的孩子已然长得这样高大。</p>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她倏然紧紧抱住谢宴周，再也控制不住一般大声哭嚎了起来。</p>

谢宴周低着头，轻抚着自己母亲的背，看着贺氏发间若隐若现的几根银丝，忽然对一直崇敬的父亲生出几分怨怼。</p>

能让自己夫人委屈一辈子，年近半百都还未能释怀，他做自认为对的事，有考虑过家中妻儿吗？还是说，对于他而言，当事情无法两全，那便牺牲家里的人。</p>

这种做法，谢宴周并不认同。却也知道，他爹当时可能也没了法子，谢琰放在哪处他都无法真的放心，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放在府中反倒是最安全的。</p>

许久，贺氏才终于止住了哭声，她眼神坚定的对着谢宴周说道。</p>

“我就知道，你爹不是这样的人，他当年不顾你祖父祖母的反对，坚持要娶我。旁人都说，我这样的性子，不通俗物，根本做不了国公夫人。可他却始终坚持着，任谁反对都没有用。”</p>

“后面成亲，我几年都未生育，大夫说是我不易有孕，你爹从未说过半句，因着大家都知晓他的态度，所以府中也没人敢说我半句。若是谁敢说一句，他又得闹得个天翻地覆，让整个国公府不得安生。”</p>

“京城中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夫人，以及家中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姐妹，早已生了孩子，每次宴会或者回去，明里暗里不知笑话我多少次。可是我知道，她们只是艳羡我有你爹这样的夫君。”</p>

“你祖母让我掌管中篑，我不喜欢看账本这些银钱俗物，你爹每日下值了就替我看账本，我们院子的内务也是他处理的，明明他是一个武将，却耐心细致，他怎么会是那样的的人呢！”</p>

谢宴周低着头，听着贺氏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知该如何安慰。伤害已经造成，再提以前的好又有何用呢？他娘只是心里不甘，急切的需要人去肯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