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渡君走后有苏年盯着叶观南笑。</p>
“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吧。”</p>
“很不是，我只是想尽快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p>
陌一杵在两人中间真是难熬，但他实力最弱，连脾气都不敢发。</p>
“你们说话能不能别阴阳怪气的？”</p>
有苏年一手搭在椅背上，一只脚架在椅子上，脸上尽是得意，一副流氓相。</p>
“我心里明白就行。”</p>
叶观南趁机转移话题，“那只鸟呢？”</p>
陌一环顾四周，他一直觉得缺了点东西，这才反应过来，是缺了一个同他一样处于弱势地位的生物。</p>
“丢妖市了，我让它学学怎么做妖而不是鹦鹉。”</p>
“我这一路过来这么多寺庙是怎么回事？”</p>
“就新岳的统治者，陆见深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身前身后跟着的都是高僧，有事没事建个庙啥的都是常事。我查过他，这原是他的封地，吴岳未亡前他是被贬的皇子，和陆知星是一个母亲所出。吴岳亡了之后，由于地处太偏僻，资源又匮乏，所以新朝都懒得打，吴岳很多逃出去的老部下就借机跑来投靠他，久而久之队伍就不断壮大，然后行成现在这个局面。他是个仁君，对百姓也不错，最大的毛病就是有事没事问个卦。不过，陆知星回来的话，怕是有得闹？”</p>
“嗯？为什么这样说？”</p>
“就新岳那些个大臣呗，他们一个个都是迂腐怕死的，一则认为陆知星不吉，二则怕新朝报复。如果我没猜错，现在正闹着呢。这些人中，只有陆见深和倪嘉泽是真心希望她回来的。”</p>
叶观南突然想起承运说过的，陆知星没有明善的好运气。</p>
陌一忐忑道，“他们这朝廷坚持了多久？”</p>
“不会太久，这群人里面只有倪嘉泽一个会打仗的，其他都是蛀虫，如果倪嘉泽倒下那这个小朝廷就完了。”</p>
“所以最后的结局还是灭亡了？”</p>
叶观南不回答。</p>
有苏年答道，“我挺担心陆见深的，他信佛却没有完全领悟佛家的精髓。人生海海，世事无常，最后不过一切成空，我担心那一天到来他会接受不了。”</p>
“难道拜佛不对吗？”</p>
“我没说不对，但你得有自己的认知和判断。佛教人自渡，自渡的前提是你得明白，看清，接纳自己的内心，如此才能强大。”</p>
陌一更不解，“你是说他不强大？”</p>
“你看着十步一座庙，遇事一根签，他不止迷信还执念太深。”</p>
此时，梁渡君回来了。</p>
“九幽那边查到仆人几百年前是饿死街头的，但查不到尸首在何处，我估摸着应该丢乱葬岗了。”</p>
梁渡君说着给了个地址，叶观南接过一看。</p>
“还挺远的。”</p>
“需要我给你叫个土地带路吗？”</p>
“不用。裴廉。”叶观南作揖，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过你了。”</p>
梁渡君一愣，旋即苦笑，“好久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p>
“以后还有劳烦你的地方所以套个近乎。”</p>
“你尽管开口。”</p>
梁渡君说完就告辞了，叶观南开始画传送符，陌一在一旁说，“要每次出行都能这样就好了。”</p>
“会有的，那时你已经被我打断腿了。”</p>
“……”</p>
“师父，梁渡君还在为他的夫人说法吗？”</p>
“嗯，其实他也在自渡。”</p>
“他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执念？”</p>
“算，但执念也分善恶。”</p>
“倪嘉泽是为了师姑打的天下，梁渡君却是为了天下舍弃了自己的夫人。”</p>
“传送符好了，走吧。”</p>
三个人往里头一跳，画面一转，他们出现在一座荒山里。</p>
这是一座郁郁葱葱，四周不乏古树参天的山脉，树上，草丛里爬满了足有胳膊粗的蛇，它们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三个不速之客。</p>
“这里应该几百年没人来过了。”</p>
叶观南环顾四周，耳边不时传来各种鸟兽的叫声，每两步就是一棵百米大树，完全是座原始森林，草丛里不时有东西在蠕动。</p>
“这么多蛇谁敢来？”</p>
陌一布了个结界，前后左右全是蛇，他看着毛骨悚然。</p>
“有阵。”</p>
有苏年用赤瞳辨别出法力最充沛的地方，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座无名冢。</p>
“就是这。”</p>
这座无名冢有两层结界，一层是障眼法，如果碰到法力底下的修行者或地仙，他们是看不到，另一层是防护，假使被发现了，这层防护结界十分坚固，旁人也很难破。</p>
“退后。”</p>
叶观南打出一道法力，没破，陌一愕然，叶观南加强了一层法力，再打，结界有了松动的痕迹，如此反复五六次，结界终于破了。</p>
暴露在几人眼前是座贴着红砖的无字碑，身后是用花岗石封得严丝合缝的墓穴。</p>
“不对啊，师父？按着阴差的说法，那仆人是没能力修这样一座坟的，现在出现的怪物又与被断了双手的那一世一模一样，这……”</p>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叶观南脑海里浮现。</p>
“挖坟掘墓！”</p>
陌一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什么？”</p>
有苏年冷道，“挖！”</p>
他一道法力打出，坟墓被炸得四分五裂，叶观南感觉出他的克制。一座刷着朱砂的棺木出现在几人面前，叶观南用剑将棺盖掀开，一阵恶臭过后是一具发黑的骸骨。</p>
有苏年捂着鼻子上前捡起一支肱骨，对着太阳，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一番。</p>
“是父亲的手法。”</p>
“如此这就是真身了。”</p>
有苏年用布袋将尸骨包裹起来。</p>
“师父，如果这个是真身，那为何要如法炮制一个出来？”</p>
“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仆人的肉身跟吴天贵的肉身换过，他利用某种办法将自己的命数换成吴天贵的，让吴天贵拿着自己的命数和这一世的业障去投胎。”</p>
“所以九幽查到的生死册才会显示仆人早已入了几次轮回？”</p>
“嗯，但其实仆人一直活着。”</p>
“那为何他现在的肉体会是近百年的？”</p>
“也许这跟他修炼的法术有关吧。”</p>
叶观南看向有苏年，“你在狐狸山时鬼王还同你说了什么？”</p>
“就说放他出去不仅能得到自由还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那东西不男不女，脾气阴晴不定，这么多年我也没弄清楚。”</p>
“看来当年被镇的这些厉鬼里有知道内情的。”</p>
“师父，要不再叫梁渡君帮忙查查。”</p>
有苏年回绝道，“不必，他能做得天衣无缝就没那么容易被查出来。”</p>
“且走且看吧，我们回去看看陆知星。”</p>
走在前头的有苏年一顿，没好气道，“就因为她救过你，你现在就对她不一样了吗？”</p>
叶观南好脾气地解释，“我是说，我们再不回去她会担心的。”</p>
“你这么着急回去干嘛？吃晚饭啊？”</p>
“是啊，肚子刚好饿了。”</p>
“也没什么好吃的，全是素。”</p>
“我喜欢吃素。”</p>
“……”</p>
有苏年走到一处小河边停下来，只见他把骸骨全抖落出来，然后像洗锅碗瓢盆一样，一根根放进水里细细地擦拭，边边角角都用布清洗过，陌一见到这一幕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叶观南则差点一脚踹过去。</p>
“你洗这个干什么？带回去找个地方收好不就得了。”</p>
说来可笑，叶观南认识他几百年来这是第一次见他做这么细的活。</p>
“我要带在身上。”</p>
“莫非你要天天背着一具死了几百年的尸骨？”</p>
“对，每天带着，睡觉枕着。”</p>
陌一：“……”</p>
叶观南：“你有病吗？”</p>
有苏年把洗过一遍的尸骨放到水里重新再洗一次，几十块骨头，每一块都细致对待。</p>
叶观南扶额，痛苦道，“疯了，他洗澡都没这么认真过。”</p>
“师父，这么私密的事你怎么知道的？”</p>
有苏年抬眼看他，手上的动作不停。</p>
“你偷看我洗澡？”</p>
叶观南暴跳，“我是说！你洗澡都没花这么长时间！”</p>
“哦，你想看我也可以给你看。”</p>
陌一解释道，“他一直在挑逗你。”</p>
陌一的后脑勺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p>
如此折腾了半个时辰有余，有苏年拿起一根肱骨，其他的小心地包裹起来。一路上又是用肱骨捶肩又是用它开路，俨然成为了十项全能的宝贝。</p>
回到达川时，陆知星正在施粥，倪嘉泽在维持秩序。</p>
陆知星朝叶观南挥挥手，“小南，这。”</p>
叶观南迎上去，有苏年拿着肱骨敲了一路的肩膀，陌一受不了又不敢大声。</p>
“那个狐狸，这里老百姓这么多，你把骨头收了，别吓着大家。”</p>
“我高兴，天皇老子也管不着。”</p>
陆知星也看到了有苏年用来捶背的肱骨，甚是好奇。</p>
“狐狸手上拿着什么玩意，怎么瞧着这么古怪。”</p>
叶观南尬笑，“兽骨兽骨。”</p>
有苏年一本正经道，“人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