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楫今天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之前几天身子有些软，现在缓过来了。在医院护士给顾楫换过药之后，白曼彤用带来的自家金疮药，又重新给顾楫上了一遍。</p>
她始终认为还是自己家的药比较靠谱。</p>
而顾楫也确实觉得她的药膏一抹到伤口上，立刻就感到一阵凉丝丝好生舒爽。白曼彤还有三天才去报到，所以这两天她都会在医院里照顾顾楫，三天后顾楫也差不多可以出院了。</p>
医院里的治疗主要是担心感染，伤口一旦结痂，退烧以后再呆在医院里也没多大意义。况且顾楫这段时间几乎都在医院里过的，巡捕房压根没去几次。</p>
“昨晚在那里睡的还习惯吗？”</p>
顾楫问着白曼彤。</p>
“挺好的，房子虽然大，不过还有两个白俄佣人，周围都是房子，我到是不害怕……”</p>
白曼彤一直以来也是比较独立。在南京郊区自己操持着一个贫民草堂，气魄自然不一样。</p>
“今天老洪大概就搬进去了，他住在楼下，你们也好有个照应……”</p>
顾楫想了一下说道。</p>
“我其实不喜欢住在那房子里，过段时间还是要找一个单独的小公寓，我喜欢清静……”</p>
白曼彤一边收拾着顾楫换下来的衣服一边说道。</p>
“那也好，过两天我问问老任，找到一个合适的公寓你就搬出去。”</p>
顾楫是无所谓她的选择。现在的安排也是正好有现成的这栋洋房，其实让她和老洪住一起确实是不大合适，可是让她一个人住在那里又确实不安全。</p>
他没想过的是，白曼彤要独居其实心里也有着自己的算盘。老洪是顾楫的同事，那就意味着顾楫以后到她那来不方便，她对顾楫了解的很，知道他要面子。</p>
自己单独搬到一个公寓里，两个人来往就方便多了。而且她一个人也没必要住在洋房里，处处别扭。</p>
白曼彤来上海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自己和顾楫的感情，其他的一切包括培训都只是一个名正言顺来上海的借口而已。</p>
她一个千金小姐，大家闺秀，而且在南京有着自己的慈善事业要做，完全没必要来上海接受什么新生活培训，随便草堂里派出一个医护就解决了。</p>
她来上海的目的和动机，其实家里人也都清楚。只不过也说不出什么，她的岁数就算在现在也是大龄剩女了。</p>
之前被她的“未婚夫”耽误，接着莫名其妙就成了未亡人。虽然实质上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只是名声上毕竟不好听。</p>
按照礼仪，现在每逢年节和清明冬至，白曼彤都要去未婚夫的坟前烧纸祭扫。这种规矩尤其在封建旧式家庭里看的极其重要。</p>
当时的父母之命一纸婚契，形同盖戳画押。一个人就被打上了记号，而虽然电话这些通讯工具还没普及，但是口口相传积累的人言也非常可畏。</p>
白曼彤在南京不是没有抗争过，那种抗争当然不是大吵大闹，而是各种态度的流露。只是几番试探她也知道全无用处。</p>
顾楫根本就顶不住这种压力，连抵抗的念头都兴不起。她白曼彤其实也强不到哪去，就算心里有了念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公然反抗。</p>
她这次来上海带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打算在上海找一个铺面，哪怕是前店后宅开个诊所，也不再回南京了。</p>
当然，她要找个机会和顾楫摊牌，这种事仅靠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是不行的。</p>
顾楫的心思作为女人她多少能揣摩出来一些。作为男人，顾楫需要顾虑的地方太多，白曼彤觉得他并非对自己无意，从之前两人的交往来看，顾楫和自己一样都没有过男女交往的经验。</p>
在没有意识到家庭和环境影响的时候，顾楫所表现出来的态度甚至可以说颇为主动，两人交往时，他的很多行迹都差不多可以算作表白。</p>
只是从他感受到外部各方压力以后，白曼彤可以明显看出顾楫的退缩，那种内心纠结和痛苦，她都看在眼里。</p>
虽然白曼彤自己也面临着同样的压力，只是她的生活环境相对封闭，交际圈子更是狭窄，受到的影响要小的多。</p>
因为她自己没有黄埔同学的这个庞大社交群体所带来的压力。而顾楫去需要在几百个同期同学的眼睛里接受着道德审视。</p>
这次来上海，白曼彤是打定主意要握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只要顾楫愿意点头，那么前方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在所不惜。</p>
白家家族的显赫和名望带给白曼彤的并不是什么必须需要的东西。作为一个女人，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什么才是真正自己想要的。</p>
而顾楫既然已经来了上海，那么说明他从政的意愿也很淡泊，一个在法租界当过差的人，怎么还可以回到国民政府里身负要职呢？</p>
而且据她对顾楫的了解，他也不是一个野心很盛的男人，只是责任心过分强了一点。昨天刚到上海，看到顾楫的结构同事都和他相处热络，白曼彤也会顾楫高兴。</p>
一个上司如果对下属不公或者私心太重，同事之间不会相处成这样。那几个探员和汪翻译，看得出来对顾楫都是发自内心的尊重。</p>
“我要下去走走，透透气……”</p>
顾楫和白曼彤说着。之前的昏睡让他浑身懈怠，长时间不走动会非常压抑。</p>
“我陪你，哎，别拿大衣了，这个天已经穿不上了……”</p>
白曼彤看着顾楫要拿衣架上的大衣，赶紧制止了他。</p>
今天是春分，春分之时，玄鸟至，雷乃发声。在外层空间，太阳移至黄经0度，阳光直射赤道，万顷波涛，那儿会有万顷波涛，波光伸展到天际。</p>
这个日子，光明与黑暗势均力敌，白昼12小时，夜晚12小时。</p>
两人走在花园里，太阳不大，柳树倒已经丝丝缕缕地抽出了嫩金色的芽。顾楫终究是体虚，腿有些软，走不了多久就要在长椅上坐一会。</p>
白曼彤看着顾楫的样子就心疼，心里就想着她知道的一些温补的方子，等会问清楚一家药铺，准备开几个方子去抓药。</p>
等到他们两在广慈医院里溜达了一圈回到九舍后，才发现病房外站了几个巡捕，看到顾楫后立刻说，“顾探长，你去哪了？督察长和督查都等你半天了。”</p>
估计一听立刻快走了几步，白曼彤在他身后跟着，来到了病房。之间病房里萨利尔和袁子钦带着一堆进口营养品和鲜花，正在屋子里坐着和他的主治法国医生在说话。</p>
“属下来迟了……”</p>
顾楫赶紧一个立正。</p>
“顾，听医生说，你醒了没两天，怎么就往外跑，应该静养……”</p>
萨利尔温和地看着自己手下说道。</p>
“属下已经没事了，醒了之后，就想活动活动，过两天准备出院回去上班了。”</p>
顾楫小心地答着。</p>
“热尔旺大夫，您看他能出院吗？”</p>
萨利尔转过头去问医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