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素从九舍回来，收拾了东西要带着妹妹回去的时候，顾楫把那一网兜水果和刚买的蜜饯果脯硬塞在汪兰手里。</p>

两姐妹起先坚决推辞，在病房里拉扯了好一会，最后顾楫只得说：“那明天开始汪翻译也不要再送饭来了……”</p>

这话一说出来，汪素也没了办法。等汪素勉强接过东西，可爱的汪兰马上就开心地和他道了谢。</p>

“顾大哥，再见！明天我还让姐姐带我来……”</p>

出门的时候，汪兰调皮地朝他挥了挥手。</p>

待姐妹两走了以后，顾楫拿出汪素给她带来的书信，看了眼信封，却没有马上拆开，而是站在窗前仰脸看着窗外。</p>

天气明显开始转暖。透过窗缝钻进来的罅隙风，也不似之前那么冷厉。</p>

前几天的玻璃上还会蒙着一层雾气，现在却清清亮亮看的通透。玻璃的一角隐隐从青天里泛出白光，想必是月亮出来了。</p>

病房里靠墙的地上搁着一盆绣球花，是托尼陈早上送来的。</p>

也不知道这样的天他从哪买来的，一整株开的正盛，底下连着景德镇的白瓷盆。</p>

那绣球花白里透蓝，蓝里又透着紫，便是在白昼也带三分月色。此时屋里并没有月光投进来，却似乎就有个月亮照着。</p>

昨晚他冒险去了备用秘密联络点，将情报送了出去。</p>

……</p>

今天一大早托尼陈就给他带来一封标注“阅后即焚”的密件。</p>

密件里再次要求他一定要遵守命令，回避和货车有关一切事宜，万万不可自作主张。</p>

同时命令里又再三要求他把老广东那伙人的行踪打探清楚，措辞严厉地提醒自己这是他唯一也是首要的任务。</p>

顾楫可以看出上级对老广东他们非常重视。用了“干系甚大”、“务必”、“全力以赴”这样的词汇进行了强调。</p>

顾楫心里明白，老广东他们很有可能就是上级派他来租界的主要目标之一。其实没有这封密件，他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p>

找到老广东应该不会很难，只要盯紧老洪就可以了。事实上老洪身上也有着越来越多让他觉得可疑的地方。</p>

老洪最近行踪不定。最近这两天非但没有来医院，据他所知，连巡捕房里都见不到人。</p>

那天在北站情急之下，老洪说老广东他们是他的线人，顾楫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一句遮掩之词？</p>

老广东他们的策划和执行力早就远远超出一般的江湖道门。</p>

从他们获取情报的效率和行动时的身手来看，毫无疑问都是训练有素、分工明确的一个组织。</p>

老洪又有什么能耐让这群人充当自己的线人？</p>

只是那又怎样？</p>

老洪就算和自己撒了谎，那也是情非得已。</p>

仅从这一点，顾楫就可以确定他起码是个爱国者，而且是个负责的探员。</p>

如果他是个只顾自保而自私的人，完全可以不用和他汇报，自己悄悄撤到安全区域就可以了。</p>

如果没有老洪提供的情报和老广东他们的配合，今日依旧繁华的十里洋场可能早已成了一座人间炼狱。</p>

现在自己还要不打折扣遵守上级命令，对他们这样的人进行追捕？</p>

站在窗台的顾楫问着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