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他若是要挑一个地方藏匿，是会选择远在天际的院子，还是选择离都城最近的位置。</p>
无论如何，先找过去再说。</p>
十九个地方，虽然看着多，但如果只是在外面看一看有没有人出没的话，其实还是耗不了多少时间的。</p>
唯一比较费时的，大约是两人在路上的时间了。</p>
两人做下这个决定之前，心中就已经有了底。但还是没有料到，人有时候运气就是这么背。</p>
找完了十九处当初的十八处，两个人依然一无所获。</p>
往最后一个地方奔波的时候，南宫彦青怀疑的眼神在鸣玉身上停留了好半天：“你确定这几个地方没有问题吗？”</p>
顿了顿，他又道：“又或者有什么疏漏？”</p>
不怪他怀疑，一共十九个地方，找遍剩余十八个，正确的地方在最后一个这种概率……小到几乎和不可能事件等同。</p>
就连鸣玉此刻，也忽然有些不对劲起来了。</p>
他迟疑了一瞬，道：“找完再说吧。”</p>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说到底，十八个地方都找过来了，也不差这最后一处了。</p>
两人食不知味地用了饭，早早睡下，只等着到了夜里再出发。</p>
剩下的这一个，离他们眼下的位置并不远，只消半个时辰，他们就能够到达了。</p>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月过去了。</p>
栎阳如故也没有想到她的计划拖了这么久，倒不是她一直犹豫不决，实在是裴玦这人该来的时候不来，从前不需要他来的时候，倒是一直过来得勤。</p>
这一日，门外有了响动声，栎阳如故当即就紧张了起来。</p>
来了？</p>
她定了定心神，在看到进门的果然就是裴玦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p>
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栎阳如故扭过头去，装作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p>
一切都和她预料中的没有什么偏差，裴缚过来之后，便在离她二尺远的地方拉开了一张圆凳坐下，而后例行公事般地问：“小如故近日住得可好？”</p>
要是从前，栎阳如故虽然不想搭理他，但怕他一个控制不好情绪把自己杀了，往往还是会应和他一声。</p>
还行，挺好，凑合吧。</p>
但是今日，她半晌没有开口。</p>
裴玦是个按捺得住性子的人，栎阳如故不开口，他便带着笑意慢慢地等。</p>
他等到了。</p>
是一声嘲讽力无敌的：“呵呵。”</p>
“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p>
“呵呵。”</p>
裴玦也察觉出栎阳如故情绪不对了。</p>
连一个正脸都没有给他，裴玦有些不高兴了。在他的认知里，与人说话就应该正视着对方，像栎阳如故这样以后脑勺示人，这是十分不礼貌的。</p>
于是他也顾不得别的许多，伸出手去，将栎阳如故的身子掰正了，准备开始说教。</p>
却对上一双充斥着讽刺意味的面庞。</p>
栎阳如故瞥了他一眼，就站起身来往帘后走，一副不想搭理裴玦的模样。</p>
他面上终于露出几分不解：“小如故，你怎么了？”</p>
栎阳如故觉得时候差不多了，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袖中是他送给她的簪花，足够坚硬，只是不够尖利，她磨了好久。</p>
一边向前走，一边道：“你问我怎么了？我倒想问问，你把我关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单纯是为了看我的笑话？”</p>
裴玦沉默。</p>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他对她确实没有恶意。</p>
也不是想关着她，是不得不。</p>
迟疑了一瞬，思忖着应该怎样开口，下一瞬却觉得心口一凉。</p>
裴玦垂下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刺入他心口的簪子，又看着栎阳如故缓缓把它拔了出来，面露嗤笑：“时间越久，我便越是想不明白。你究竟关着我做什么呢？不过这也不重要，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我就是觉得可笑……”</p>
顿了顿，栎阳如故接道：“任是谁被谁限制了自由，都是不乐意的，你却为什么觉得我应该对你以礼相待？你不觉得你这个人有点双标吗？”</p>
强掳了人来，没有对她下手，就是没有恶意，就不是错？</p>
“你那么讨厌师父吗？”裴玦叹了一口气，神色颇为受伤。</p>
“不然你以为？”栎阳如故反问。</p>
她已经懒得和裴玦计较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师父这件事了，这么些日子，她算是看出来了，裴玦可能根本就是脑子有毛病，说的话做的事他自己都不知道对不对。</p>
或者是他的记忆有了大块的缺失，连带着那时候了解到的常识也跟着消失了，他只认自己知道的那一片范畴内的道理，对于别的根本连思量都不思量，更不要指望他融会贯通。</p>
“不对。”</p>
栎阳如故沉默的这一会儿，裴玦忽然反驳了她的话。</p>
他看向心口渗了血迹的衣料，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还伸手戳了戳自己的伤口。</p>
“位置不对。”他忽然笑了，“你不是想杀了师父。”</p>
位置离心偏了三寸，就算是出手偏离，也不可能差那么多。所以她是故意的。</p>
“废话。”栎阳如故冷笑着，不动声色地将沾了裴玦血液的簪子收进袖中，而后道，“我当然不是要杀你，但那也是因为我杀不了你啊。”</p>
一根簪子而已，尽管她前些日子已经特意将它磨得十分锋利，但它能刺进去的长度依然有限。</p>
当然她用尽全力的话，的确能制造出一个很麻烦的伤口，但要用大力气，她的动作势必也要变大。那种情况下，裴玦还会不会因为他的话一时没有注意到危险，就很难说了。</p>
平心而论，裴玦至今没有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栎阳如故对他的怨恨也没有到了巴不得他死的地步。不过哪天他要是倒霉了，她也会抚掌欢笑几声就是了。</p>
但这恨意真没到要对他下手的这一步。</p>
栎阳如故努力控制着自己此刻该有的情绪，试图让她做的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然后藏起那支染了血的簪子，赶紧把裴玦支走，免得簪子上的血液凝固。</p>
然而，裴玦并没有按照栎阳如故的剧本走。</p>
他根本没有生气，只是一只手捂住了心口，另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方才对他下手的那一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