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病死的老牛被人偷走了么?”
申小甲吃完最后一口红豆粥,侧脸看向罗娇娘,低声问道,“谁会在中秋之夜偷一个穷秀才的死牛,太下作了吧!”
罗娇娘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冷冷道,“那个人确实很下作!正是因为她偷了秀才的牛,才有了后面那些事情,才造成了我这三十年的遗憾!”
“那人偷秀才的牛是为了什么?太饿了?”申小甲看出罗娇娘眼中的愤恨与怨毒,急忙转移话题,随意又找个切入点问了一句。
“他们家虽然那会还是个破落户,却也不至于说沦落到中秋之时偷别人的死牛果腹,更何况他们家刚把自己的闺女送进了北方皇宫之中,得了一笔丰厚的卖身钱,足够买十几头健康的活牛。”
“那是为了什么?”
“我当年也想问一个为什么!这些年过去,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大体起初是因为看不惯吧,后来自然是有了其他心思。”
“看不惯?这是什么理由?”
“有些人就是这样,她自己没有的,看到别人有,便想要去破坏。更有甚者,哪怕就是相互只看了一眼,就会莫名其妙地去欺凌人家,践踏别人的人生。”
“那人是因为看见你和秀才在相思树下你侬我侬,心生嫉妒,所以偷走了秀才的死牛?”
“偷牛只是第一步。”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自然是找牛……”
秀才因为丢失了唯一值钱的死牛,连答对碗中谜语的奖品都没有心情品尝,便急匆匆地向女子辞别了。
女子本想跟着秀才一起去找牛,奈何当时夜已经深了,到了必须回家的时辰,只好默默地看着秀才离去,迟疑了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快步追上秀才,摸出衣袖里的丝绢,塞到秀才的手中,羞红了脸道,“我叫罗娇娘,家住城西清水河畔,若是明日你还没找到那头牛,就来我家后门,敲三下门板,到时候我就知道是你来了,会出来帮你一起想办法找牛。”
秀才愣了一下,虽然并不想麻烦罗娇娘,但还是认真地记下了那些话,收下了那张绣着娇娘二字的丝绢,正想要将自己的姓名告诉罗娇娘,谁知名字刚刚说出口,一抬头,却发现罗娇娘不知何时已经羞涩地跑开了,只好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四处寻找那头病死的老牛。
有心算无心,秀才当然不可能找到那头死牛,偷牛的人在用那辆破旧木车逗弄戏耍了秀才一整晚之后,觉得没什么趣味,通过秀才的名字打听到了秀才的住所,随即来到秀才居住的茅屋,观赏一番之后,便一把火烧了木车和死牛,连同秀才的房子也一起给点了。
又累又饿的秀才回到家门前,望着化为灰烬的屋子,悲愤欲绝。躺在仅剩的石板上睡了半宿之后,秀才重新振作了精神,房子没了,再造便是,书籍没了,四处借阅抄写一番,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唯一比较心痛的是前些日子某个老头在北浔桥送给他的那本奇书,自己才看了上半卷治国策论,下半卷是什么还不知道。
唉声叹气来到河边,秀才望着蜿蜒明澈的清水河,忽地想起那张丝绢,立刻在身上搜寻一遍却并没有发现,还以为是昨夜找牛时遗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到后腰某处的衣衫厚了些许,而且还有些丝滑。
他的衣衫向来都很单薄,布料也很粗糙,顿时双眼一亮,立刻解下衣袍,果然是那张丝绢!
看来多半是昨夜跑动时,丝绢从前怀滑到了后腰,秀才如是猜想。
抚摸了一下丝绢上面的娇娘二字,秀才心中微微有些滚烫,想要去城西敲那三下门板,但看了看自己而今这般狼狈模样,又不禁迟疑起来。
罗娇娘的穿着打扮明显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己这样的穷酸秀才如何配得上别人?
可书中说,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或许明年自己就能高中,从此踏上仕途,一路青云,三十年后说不定是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呢!
而缘分这种东西一旦错过了,恐怕就会是一生的遗憾,怎么着也得问过娇娘对自己有没有好感才行!
想到此处,秀才深吸一口气,在河边洗了洗脸,沿着清水河,缓步走向城西,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向罗娇娘表达自己的情意,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锦囊,顿时灵光一闪,掏出锦囊内的针线,用心地刺绣着,直至来到那座宅子的后门处,方才收起针线,抬起右手,又轻轻放下,反反复复几次,一咬牙,终于还是叩响了门板。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