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枪箭裂空声,就像尖锐的嘲笑,瞬时撕破了军营的宁静。
万箭齐发看似来势浩荡,但白马军营中却是没有一丝慌乱,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自己的军备,或者咽下最后一口猪肉,或者吞下最后一口烈酒,或者撕下最后一片炊饼。
因为那些枪箭距离他们太远了,尚且还有一千八百九十二步,有一墙之隔,一街之遥。
这个距离足够他们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然后发起一次猛烈的冲锋。
申小甲抓起火刀,撩开营帐门帘,大踏步而出,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歪歪斜斜扎在营地四周,就像醉汉一般狼狈的枪箭,朝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棒槌!浪费资源,这么着急找死,小爷成全你!”
“他们是在警告我们,也是在炫耀!”闻人不语缓步来到申小甲身旁,满脸漠然道,“李天莽是在告诉我们他不在意浪费这些枪箭,也不需要再节约这些枪箭,即便是我们龟缩不出,他也会有办法一战而决!不管是他还是我们,都已经退无可退了!”
申小甲指了指那些面色轻松的白马军士兵,傲然道,“但他并没有吓住我的士兵,就连刚刚加入的新兄弟脸上都没有一丝害怕!”
“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害怕没有用,”道痴从另一侧慢步走出,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面色平静道,“左右都是死,何不死得慨然些!”
“也不全对,”季步紧了紧身上的雁翎甲,走到一匹老黄马旁边,左手一拉鞍座,翻身上马,鼻孔朝天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老子又不熊,他们自然也不能熊!”
“为将者,不可取一朝一夕之势而不思虑长远也!”钟厘末收起还剩下的半块炊饼,在破烂衣衫上擦了擦手,不紧不慢道,“你这么着急出去迎战干什么?让他们先闹腾一会儿,待彼竭我盈之际,再一骑杀出,定能震慑四野!”
季步冷哼一声,抽出腰间双戟,不屑一顾道,“为将者,当披坚执锐,征战!我季步向来战无不胜,以战养战,横扫宇内,何需算计时辰!”
正当季步要一骑杀出时,申小甲突地按住老黄马的脑袋,没好气地盯着季步道,“慌什么!你忘记我之前定下的骄兵之计了吗?钟厘末将军说得对,先让他们吆喝一会儿,顺带咱们将接下来的步骤再好好沟通一下。”
季步摸了摸后脑勺,跃下马背,瘪着嘴道,“其实在我看来根本不需要什么骄兵之计,也不需要什么火攻之策,咱们又不是干不过他们,直接硬碰硬,碾压过去了事!”
“大闵就是因为你这种盲目自信的人太多,所以才灭亡了,”钟厘末讥笑道,“外面十几万唐国精锐,再加上李天莽、李昭烈以及石娘子这三个百战之将,你居然还想直接横推过去,真当自己是万人敌吗?”
“行啦行啦,”申小甲轻叹道,“你们俩不用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地劝谏,我也不是头脑发热的愣头青。之所以想要和他们干一架,是因为等咱们唱完几出戏之后,真的有能力正面干一架……我真正想要做的不是以少胜多,而是将这些士兵变成锐不可当的无敌之师!这是我在这个世界军事方面的第一次实验,不容有失!”
季步和钟厘末对视一眼,二人皆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此刻却仍旧被申小甲的胆魄所震惊,拿身处绝境的战场练兵,不是疯子,就是白痴。
申小甲当然不是白痴,否则也不会一眼就看出季步和钟厘末两人佯装的不对付,若是季步真的看不惯钟厘末,也不会在紧要关头将之举荐给他,若是钟厘末真的不服气季步,也不会非常凑巧地出现在申小甲的营帐外。
开玩笑,将军的营帐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如果真的很容易找到,直接找个刺客宰了将军,一场战事也就无疾而终了。
摇头叹息几声,申小甲拍了拍季步的肩膀道,“卸甲吧!”
季步登时一惊,速即单膝跪地,惶恐道,“少主!末将并无戏弄少主的意思,还请少主莫要赶走末将……”
“我又不蠢,这时候赶走你不是等于自断一臂吗!”申小甲语气温和道,“我让你卸甲是要你换一副甲。”
季步瞟了一眼申小甲身上的血炼红甲,懵懂道,“骄兵也没必要换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