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
南城门外,一队周身染血的白凤营女兵纵马而来,在石娘子面前勒马急停,匆匆汇报了几句,而后石娘子便高喝一声,调转马头,带着白凤营所有士兵浩浩荡荡地离去。
顷刻间,南城门外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南城门内,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结队而来,在城门洞口前心惊胆颤地伸长脖子向外张望,而后申小甲便带着所有的白马军士兵快步离开,前往营地休整,顺带更换手中那些破烂的武器。
顿时,手无寸铁的百姓心里便空出了一大块,空落落的,很不踏实。
好在他们的前面还有一个人,一个气度不凡的读书人。
闻人不语回头对百姓们挤出一张和煦的笑容,温言抚慰几句,拍着胸脯保证会让他们毫发无损地走到青山,城外的那些唐国恶贼不仅不敢对他们做出什么凶残的事情,甚至还有可能派兵护送他们到青山前。
百姓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闻人不语,以为这孩子可能是被城外的唐军打坏了脑袋,净说些疯话。
闻人不语似乎早就料到百姓不会相信自己一般,就像他刚听申小甲说完之后的内心想法一样,可细想一番,却觉得申小甲的办法是最好的办法。
洒然一笑,闻人不语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背负双手走出了城门,在无边无际的黑甲海洋前站定,轻轻地掸了掸身上的蓝衣,姿势标准地对李天莽行了一个躬身礼,语气谦和道,“头前的可是唐国奋威大元帅李天莽?”
李天莽并不答话,眉头一皱,轻轻地挥了挥手。
随后,便由数万枝飞箭密密地笼罩在闻人不语头顶上。
闻人不语眼皮一跳,虽然申小甲早就有言在先,他亦是有了一些心理准备,知道对面的李天莽是个莽夫,按照申小甲的原话说,是一切以结果为导向的莽夫,阴险狡诈,卑鄙无耻……但还是被突发而至的箭雨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李天莽竟如此果决。
迅即闪身缩进城门洞子,闻人不语故作淡定地看着那一片箭雨落下,甚至还扭头对身后惊叫连连的百姓微微地笑了笑。
箭雨落尽时,闻人不语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城外,站在倒塌的城门木板上,再次对李天莽躬身行礼道,“学生闻人不语,乃小圣贤庄顾顾……顾先生的弟子!”
闻人不语自然没有口吃的毛病,之所以听上去让人觉得犯了口吃,是因为他的头上又飞来了一片黑雨,无数飞箭组成的黑雨。
于是,他又一次缩回城门洞子里,执着地在风中补全了后面的话语。
咄咄咄!
黑色的箭矢击打在闻人不语脚下的城门木板上,挨挨挤挤,没有一丝空隙。
闻人不语瞬身一闪,来到李天莽面前,破口大骂道,“你个无礼无耻无德的莽夫,君子动口不动手懂不懂?本公子话都没有说完,你居然就一顿乱射,唐国的人都是这么对待儒生士子的吗?”
李天莽丝毫不在意闻人不语的辱骂,因为比那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倒是闻人不语后面那句话却让他不得不在意。
天下最让人放心、最让人喜爱的人才便是士子,最难缠、最让掌权者痛恨的人才也是士子。
武夫可以马上得天下,却不会马下治天下。历经了大闵不断征伐的岁月,如今不论是大庆的天下,还是唐国的天下,甚至于一些占山为王的弹丸小国之天下,所急需的都不是造作的武夫,而是拥有细水流长手段的士子。
而天下所有的士子都敬仰小圣贤庄,就像武将崇拜关二爷一般。
一言出,天下士子尽皆影从,这便是小圣贤庄的地位。
拧着眉毛看了闻人不语片刻,李天莽干笑一声,拱了拱手道,“方才距离太远没看清,我还以为是那狗贼申小甲呢,没想到竟是锦绣榜十二的闻人先生,失敬失敬!”
闻人不语指了指身后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箭矢,冷笑道,“原来李大元帅的失敬就是用箭矢聊表敬意,闻人学到了……”
李天莽面色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都是误会嘛……不知先生有何事教我?”
“教这个字不敢当,”闻人不语双手背负身后,淡淡道,“我只是想来和你简单地聊两句,希望你能稍微克制一下你的好战之心,耐心地听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