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东西一旦数量多了起来,便会显得格外壮观。
一如小小的红尘客栈内挤满了一百六十二个乞丐,每个乞丐手里都捧着一碗有两个煎蛋的面条,稀里哗啦地吸溜着,整齐划一,声势浩大。
一如并不魁梧的申小甲手边摞着十六个大大的海碗,每个海碗干净得如同刚被冲洗过一般,洁如明镜,光可鉴人。
站在柜台后面的店小二和客栈老板喜滋滋地瞧着眼前的盛景,眉开眼笑。
站在柜台前的朱慈曌面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的噩梦,咬牙切齿。
申小甲舔干净最后一个海碗,长长地打了一个嗝,一抬眼,才发现楚云桥和花绯早已没坐在桌子旁,纳闷道,“你们站那么远干什么?”
“怕被你溅一身汤,就好像我现在这样……”蹲坐在桌脚边上的老叫花指了指自己满脸的面汤,尤其特意指了一下左边脸颊上的那根菜叶,欲哭无泪道,“有你这么吃面的吗?我这边刚吃完一碗,你那儿已经吃了十六碗!你这是哪是吃面,是在倒面!动作这么大,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泼你爷爷一脸!”
一旁的难了也刚刚吃完一碗面,擦了擦嘴,语气平和道,“阿弥陀佛!申施主,你确实应该注意一下吃相,方才的模样甚是难看,很容易吓着小朋友。”
“没法子,”申小甲用袖子抹了抹嘴,爽朗地笑道,“穷苦家的孩子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哪顾得上吃相好看不好看……”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扫视四周,“一饱解千愁,既然大家都吃饱了,就动起来吧!诸位,烦请附耳过来,小子我有事要麻烦大家跑跑腿!”
话音一落,所有叫花子都像潮水一般涌向申小甲,乌泱泱地围成一圈又一圈。
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一刻申小甲不禁有些动容,因为倘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那个年代,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大都只是道谢一声,便会扬长而去,更有甚者,不仅不感恩,还会指着申小甲的鼻子恶狠狠地骂一句,“王八蛋,凭什么你一个人吃十六碗!为什么你只是请我们吃面,而不是吃烤鸭!”
有句话叫古道热肠,还有句话叫人心不古。历经两世的申小甲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眼眶都有些湿润。
深吸一口气,申小甲轻咳一声,攀着一个乞丐的肩膀,低声道,“大家都凑近一点,身子矮一些,接下来我要讲的是非常机密的事情,不可被他人听见……”
“好!”所有乞丐齐声应诺,尽皆弯腰躬身,挨挨挤挤凑成一个大圆饼。
立在圆心的申小甲有意无意地看了朱慈曌一眼,而后便刻意压低声音叽里咕噜地交代起来,不时地还用手指点了点几名乞丐,像是在分配什么任务。
朱慈曌盯着申小甲那副可恶的嘴脸,恨得牙根直痒痒,很想过去听听申小甲到底打算怎么做,却又拉不下来脸面。
方才等待客栈厨房烹烩面条的过程中,她曾悄悄派人去打听过所谓的昭雪令,知道了城内的祝融之怒的天火案件,顿时也颇感兴趣。尤其而今她已经完成了这趟出门最主要的任务,剩下的时间颇为闲暇,便很想看看申小甲打算如何破案。
正当朱慈曌还在犹豫要不要派一两名仆从混进去的时候,申小甲已然讲完,站直了身子,对着所有乞丐微微躬身,抱拳一拜,郑重道,“白马关的安宁……就有劳诸位了!小子在此先行谢过!”
一百六十二名乞丐闻言顿时豪情万丈,俱是神情一肃,躬身还礼道,“理所应当,义不容辞!”
齐呼之声犹如山崩海啸,响遏行云。
最后一个辞字还在客栈内回荡时,一百六十二名乞丐早已涌出客栈,四散离去。
申小甲看着那些奔忙的背影,唏嘘不已,正了正衣衫,一甩额头的刘海,对跟在身后的楚云桥几人说道,“走吧,咱们也该去见一见那位动不动就喜欢烧人玩的混账祝融大神了!”
难了忽地闪身来到申小甲面前,呵呵笑道,“贫僧既然吃了施主一碗面,自当也出一份力。别的忙或许帮不上,但可以在施主遇到一些冥顽痴妄的火神信徒时,动动嘴皮子,尝试说服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