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快速地在册子划拉几笔,拿起一个算盘,装模作样地拨动起来,“一间上房二十两,一间中等房十两……”
申小甲瘪了瘪嘴道,“别劈里啪啦地打算盘了,五岁孩童掰着手指头都能算出来,总共三十二两……我要了三间房,能不能给打个折扣?”
店小二斜眼看向申小甲道,“什么折扣?”
“就是在总价的基础上再少几成,比方说五折就是折算下来剩余五成……”申小甲抿了抿嘴唇道,“我以为,打个八折是合适的,零头可以四舍五入。”
“二十五两?倒也不是不行……”
“不不不!你算错了,打了八折剩下两成,二三得六,二二得四,抹个零头,”申小甲伸出右手,比了一个六的手势,腼腆地笑道,“是六两银子!”
店小二面色陡然一寒,冷冷道,“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实话告诉你,”申小甲眨眨眼睛道,“我是有官职在身的,此行是要去往京都扬名立万,而今我住在你家店里便是给你们一个与我结缘的机会,他日我一飞冲天,你们客栈也会随之名扬天下,没让你给我打九点五折已经算是很厚道了。”
“噢?请问大人是何官职?”
“堂堂十一品的衙门捕快兼仵作是也!”
“哇!好高的官职啊!我从来没见过十一品的大官呢,也没听说过大庆有十一品的官阶……”店小二翻了一个白眼,眼神陡然一冷,寒声道,“六两银子也想在白马关住店?赶紧滚!我们店小,招待不起你这样的高官!”
“有话好好说嘛,翻脸干什么……”
正当申小甲想要再讨价还价一番的时候,陌春风突地闪到柜台前,满脸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申小甲,“扣扣索索的丢死人了……”摸出两锭五十两的银子拍在柜台上,豪气干云道,“上等房三间,外加豪华晚宴一桌!”
店小二迅速抓起那两锭白花花的银子,双眼放光道,“得勒!上等房都在二楼,您看上哪间就住哪间!”
“给我打点热水,我要泡个澡,对了!记得水里一定要加玫瑰花瓣……”陌春风一撩衣衫前摆,鼻孔朝天地从申小甲面前走过,来到楼梯口拾阶而上,一脸傲然道,“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风度!还有啊……你们两个以后少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看着烦!”
申小甲呆呆一愣,面上虽然装出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心中却是为自己省下一笔银子暗暗窃喜,拉起红着脸的楚云桥跟在陌春风身后一起走上二楼,嘿嘿笑道,“先说好,不是我占你便宜,是你主动付钱的。我也不是小气,这一路去往京都得花不少钱,每个铜板都要使在刀刃上……你啊,太不会过日子了!一出手就是一百两!啧啧,你发财啦?”
“没啊……反正也不是我的钱,不心疼。”
“那是谁的?”
“你的。”
“陌春风!不问自取是为贼,你这样是不对的!不止一百两白银,银票也少了好几张,我说你前几天哪来的钱买烤羊腿呢,合着都是小爷的血汗钱啊……我刀呢,今天非砍死你个不讲盗德的三只手!”
砰砰砰!一阵拳打脚踢的闷响和几声申小甲的惨叫从二楼上传出。
店小二站起身来,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申小甲三人所挑选的厢房,默默记下厢房标号,喜滋滋地将一锭银子揣进自己怀里,另一锭放入柜台下的抽屉里,左右横扫一眼,三两步走出客栈,看见一名身穿甲胄的佩刀兵士早已侯在一旁,立刻走了过去,轻声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那名佩刀兵士听罢之后,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随即一路小跑奔向城门口,在持枪的刀疤兵士前站定,单膝跪地禀告道,“将军!果然不出您所料,他们已经在有间客栈住下了,要了三间上房。”
“年轻人就是喜欢猎奇……”刀疤兵士摘下头盔,抓了抓枯草一般的头发道,“待会让人给他们送一道狗肉,羊头都挂了,狗肉不能不卖。”
佩刀兵士铿锵有力地应诺一声,扫了一眼自申小甲离去后便再未有一人进城的队列,疑惑道,“将军,这些人……”
刀疤兵士一甩长枪,横扛于双肩,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面无表情道,“都砍了吧!”
佩刀兵士讶然道,“啊?他们的文书有问题吗?”
“没看,也不需要再查看……”刀疤兵士目光冰寒地从队列里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语气森冷道,“怕死的普通百姓早就跑了,这里剩下的只有两种人,要么心怀鬼胎,必须要进城完成什么事情,要么就是迷信什么祝融大神,巴不得再多死几个城中的官员才好……这两种人都不是我大庆的子民,不宰了留着过年吗!”
佩刀兵士立时恍然大悟,满脸钦佩道,“将军英明!”
“我英明还用你说吗……”刀疤兵士往地上轻啐一口,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具焦炭道,“把这货拉回去,兴许后面有用……还有,全城搜捕先前趁乱蹿进城内的那些人,全都给老子捆来,一个都不能少!”
“是!”佩刀兵士声如洪钟地应诺一声,忽地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将军,还有一事,那位高僧已经回到城内了……”
“回来了?那我得去会一会!”刀疤兵士摸了摸脸上的刀疤,随即转身朝着城内走去,懒懒地背对着佩刀兵士指了指排队进城的人群,“赶紧砍完关上城门,天都快黑了……”
佩刀兵士再次干脆地应诺一声,缓缓起身,噌地一下拔出钢刀,一脸冷漠地走向队列,对着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布衣男子狞笑一声,突地举刀斜劈下去。
一道红色的鲜血当即飙射到佩刀兵士的脸上,队列立时惊乱四起,惨叫声此起彼伏,殷红的血汇成一道小溪,缓缓淌向远处青山前的碎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