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甲挠了挠头,羞赧地笑道,“回禀大老爷,小的平素喜欢挖坑,有的坑会填,有的坑就那么摆着……恰巧公堂里的这个坑在我前两年挖过之后,一时忘记了填上……”
原本一脸肃容的江捕头听闻后,忽地想起了监牢里的那个大坑,心中开始思量这府衙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个坑,越想越有趣,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见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收敛笑意,故作一本正经道,“抱歉,我方才只是想到京都的外甥女不日就将临盆分娩了,实在有些高兴,一时没控制住……”
沈荣翻了一个白眼,瘪着嘴道,“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事,恭喜啊!衷心祝愿你能早日回去与他们团聚……”斜眼看向申小甲,将手中燃尽的仙女棒随意扔在地上,“戏法耍得不错,只是这与冤案有何关联?”
“大人不要总是这么猴急嘛,小的这就要说到二者的关联了,淡定淡定……”申小甲指了指三具尸体中的其中一具女尸,嘴角微微上扬道,“七月七月神祭典,按惯例会选取一名阴年阴月阴日的女子作为祭典圣女,今年这个珍贵的名额落到了制墨坊方家小姐方绮兰的头上。方家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以前祭典过后的圣女都是完好无缺……但方家老爷从祭祀典礼的某位夜叉口中得知了今年的不同之处后,便开始费尽心机想要将方琦兰换下。”
刘奈偷偷瞄了一眼沈荣的脸色,轻声问道,“今年有何不同之处?”
“今年啊,做圣女是会真的被当成祭品送给月神的……”申小甲砸吧一下嘴巴,长叹道,“可是月神祭典名册已定,方琦兰想要放弃圣女的身份实在太难!所幸这时候那名通风报信的夜叉看在银子的份上,答应方老爷在祭典时制造一个可以将他女儿从祭台上换下来的机会。一切似乎都已经安排妥当,却不料这中间出了一点小问题……”
刘奈急忙追问道,“什么小问题?”
“那名夜叉做这些事其实是有自己的盘算,想要将祭典老祭司拖下水,以报当年自己东家的血仇,一饭之恩,当舍命相报,这个夜叉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人……只可惜,他偏偏没有头脑。方琦兰是制墨坊未来的女主人,方老爷唯一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只值一百两银子!方老爷毕竟是生意人,懂得衡量计较,之所以送给那名夜叉一百两银子,不过是害怕小鬼难缠,随手打发而已……”
“那他不依靠小鬼行事,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当然有!能和主事人说话,为什么还要与小喽啰纠缠呢。讨价还价本来就要地位对等才能有效沟通,方老爷从商几十年,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他在打发了那名夜叉之后,又悄悄地约见了祭典的主要负责人老祭司,奉上了白银十万两,用来换取方琦兰一命。”
“嗬!十万两!那还是真不少,”刘奈掰着手指算计一番,“我一年俸银九十两,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挣个一千一百一十一年有余……”
“欸,一条人命呢,怎么都是划算的,”申小甲面色平静道,“而且方家制墨坊出产的松烟墨远近闻名,日进斗金,区区十万两而已,不值一提!”
“双方没有达成交易?”
“财帛动人心,老祭司也是人,面对十万两白银怎么可能不心动……”
“那为何方家小姐还是横死了呢?”
“因为方家有更吸引老祭司的东西,而方老爷不愿将那件东西交与老祭司。”
“何物?”
申小甲伸出右手食指在方琦兰的脸颊上抹了一下,盯着食指上的黑渍道,“当然是这漆黑永固,香味弥久的松烟墨!”
刘奈长长地“噢”了一声,大有深意地瞟了一眼坐在自己左侧的沈荣,眨眨眼睛道,“原来这就是方家的取死之道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合情合理!”
正在这时,公堂外忽地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什么狗屁的合情合理,在我看来简直是错漏百出,而且扯东扯西,根本没有抓住案件的重点!你们到底会不会审案?如此昏庸无能的府衙,凭什么让百姓信服!”
公堂内外的所有人俱是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青年满脸傲然地拨开人群,鹅行鸭步地走进公堂,在公堂中央偏左侧站定,右手捏着一把金片折扇,轻轻敲打于左手掌心,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刘奈和申小甲对视一眼,想起了那天在东窗定计的场景,当时申小甲躬身道谢之后,曾提起过眼前这个青年,料定此人必会于今日出现在公堂上。深吸一口气,刘奈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道,“堂下何人喧哗?”
“在下……”白衣青年猛地一滑折扇,展开写着“讼王”两个字的扇面,鼻孔朝天道,“讼王,余白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