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现在已经把真相告诉你了”
“我从来不相信别人嘴里的真相,而且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真相背后的人心才重要老曲,我问你,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当年为什么要把我从春江里捞起来,又为什么隐居月城陪了我十年?”
“因为你叫了一声阿爷”老曲眼前再次浮现十年前春江边上的场景,滔滔不绝的春江里有一个孩子,渐渐地沉入江底,可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也是那孩子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那个头发半黑半白的孩子忽地叫了一声“阿爷”,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有一个孩子,如果没有夭折的话,也该和江里的那孩子一般大,于是他回了一下头
“所以你就把我从江里捞上了岸?”申小甲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一个杀手,还是绝世高手,应该杀过很多人,心如铁石,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声阿爷就放下屠刀,变成一个照看孩子的跑堂。”
“事实就是如此,”老曲将寒月刀往申小甲面前推了推,“所以,你杀我,我不会躲,就此了结咱俩之间的这段恩怨。”
“以前恩怨我不管,”申小甲摇了摇头,沉沉叹息道,“我只管我们现在这段缘”
正当老曲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候,突地耳边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彻天际,地动山摇,震得屋梁上的灰尘尽皆簌簌落下。
申小甲登时陡然变色,慌忙地跑到院子里,朝着城西某个方向望去,只见一股粗壮的浓烟升起,不时还有劈里啪啦的烟火绽放。
老曲抱着寒月刀也走了出来,望着那股浓烟,抠了抠鼻孔道,“这得是点了一个多大的炮仗啊大白天点炮,这老谢头疯了不成?”
申小甲此刻却没有丝毫说笑逗趣的心情,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麻子捕快的面庞,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拔腿朝着院门口跑去。
老曲立刻跟了上去,右手按在申小甲的肩膀上,眉头紧蹙道,“你要干什么?”
“城西出事了”
“那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捕快!”
“月城衙门捕快不止你一人!而且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不能出去,至少也要等过了今天再出去。”
“不行!我现在必须要去,因为那边出事的也是一个捕快,一个满脸麻子的捕快。”
“你又没有在那边,怎么知道出事的是捕快,而不是疯了的谢老头?”
“我让马志去找谢老头,然后就有了这一声雷,一切都像是安排得刚刚好这么大的雷,出事的绝不会是一两人!”
“那你也不能去,走出这道门,你先前就白死了”
“老曲,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朋友不多,马志勉强算是一个他家里只有一个瞎眼的母亲,没人能替他收尸,也没有人能替他讨个公道。”
老曲认真地看着申小甲的脸,忽然发现此刻的申小甲和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不大一样,轻叹一声,松开捏着申小甲肩膀的手,将寒月刀架在肩上,往地上啐了一口,抽抽鼻子道,“你家里连个瞎眼母亲都没有,死了同样需要有人收尸,我陪你去吧!”
申小甲深深地看了老曲一眼,低声吼了一句“好”,一脚踹开院门冲了出去。
老曲满脸肉痛地看了一眼被申小甲踹倒的院门,急急地追了上去,面色难看道,“这院子是我攒了十年银子才买下的,院门更是用梨花木做的,作价二十两,你得赔!”
“梨花木?我呸!”申小甲蹿进喧闹的街道上,拨开因为巨大轰隆声而惊慌的人群,强忍着身上伤口带来的剧痛,疾步如飞地冲向城西那道浓烟。
老曲抱着寒月刀悠闲地从申小甲身旁飘过,摇头叹道,“太慢了等你赶过去,早就灰飞烟灭了。”
“是太慢了,得换个交通工具!”申小甲眼珠子一转,右脚猛地一蹬地面,飞身跃至老曲的后背上,两条腿紧紧地锁着老曲的腰杆,一只手勒着老曲的脖子,一只手在老曲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高喝一声,“驾!”
老曲面色一寒,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滚下去!”
申小甲勒住老曲脖子的手更加紧了几分,嘟着嘴道,“你欠我的,就该给我做一辈子牛马!况且,事急从权,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有道理”老曲冷笑一声,纵身跃上街道旁茶楼的屋顶,长袍猎猎作响,“那你可要抓紧了,别掉下去摔死了!”
话音一落,只见老曲背着申小甲便化作了一道残影,从一个屋顶飞向另一个屋顶,腾挪翻转,片瓦未碎。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老曲便背着申小甲来到了那股浓烟前,盯着面前已经夷为平地的烟火商铺,拍了拍申小甲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臂,轻声道,“恐怕你无法替那麻子收尸了平地一声雷,死后空余灰!麻子而今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