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辛苦为儿忙,没娃老景倍凄凉。</p>
有力多助落难生,未必都是白眼狼。</p>
弱苗长成能结果,健鼠生世枉吃粮。</p>
变废为宝本是好,谁料还有这一行。</p>
养子把老防,就比没有强,枯心得安慰,不怕昼夜忙。</p>
节俭该发扬,废品变宝藏,投机巧取财,迟早进牢房。</p>
说起闲话没短长,先把正事讲周详。上文说道:杏花妈来了以后,玉顺觉得他哥这边的条件不好,第二天就叫过去在他那边做饭。</p>
常大伯觉得自己的事老麻烦兄弟家不是办法,为了改变这边的做饭条件,他就卖了余粮,置办灶具。同时,常大伯的两个女儿也回娘家来看麦熟,二女婿强子刚到就戳穿了收粮人的哄骗伎俩,不依不饶,索要罚款。常大伯宅心仁厚,斥骂女婿,放走了收粮人。</p>
此事刚了结,大女儿全家也到了,大女婿斗娃因被人哄骗而重蹈覆辙,欠下赌债,被讨债公司的人找上门来,把他赖以挣钱的汽车开走了。幸亏二女婿强子结识广泛,打电话摆平此事,对方答应把车还给他,让他慢慢挣钱还账。</p>
他们坐在院里的杏树底下喝茶说话,大女儿大妮哭诉着自己的婚后生活,心里悲伤、悔恨,想要离婚,再走一步,二女儿二妮将前比后地劝说着。</p>
常大伯则谈到了职业赌徒、赌场对社会的危害,想让熟悉内幕的斗娃想办法割去这个危害极大的毒瘤。斗娃却说了许多厉害,不想招惹这帮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大妮、二妮都谈着各自的见解、看法,认为还是过个安生日子,采取远而避之的态度为好。</p>
这时候,门外有人进来说:“以你们这么说,难道就没办法啦?”众人这才看见进来了两个人,已经快到他们跟前,说话的人就是穿得花花绿绿地老蝴蝶。后面跟着的也是本村人,长的有点古怪,做得一手好菜,他就是玉顺今天请来做菜的大厨师——武大郎。 只见他:</p>
身 材 矮 小 脸 色 黑 , 头 上 头 发 没 几 根 。</p>
嘴 阔 齿 黄 目 光 亮 , 额 头 鼻 尖 有 锅 灰 。</p>
短 裤 宽 松 遮 双 腿 , 长 衫 窄 紧 裹 上 身 。</p>
脚 轻 腿 快 到 院 里 , 活 像 来 了 土 行 孙 。</p>
众人连忙起身让座,大妮二妮给他们每人倒了杯茶。</p>
老蝴蝶一点都不客气,接住茶杯就喝着说:“听你们刚才说的话,难道就让这些坏蛋为所欲为、长期害人不成?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还没有老家伙有勇气哩?人人都像你们这样,只求偏安一时,却把杭州作汴京,那么,咱们中国不就成了坏蛋的天下啦。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世上还有好人活的路吗?”</p>
二妮忙说:“大叔,不是我们年轻人没勇气,那些人实在太可怕了,得罪不起。我们不是你们老年人,不大出门,经常在自己家里过日子,和外面的世界没搅,对那些血雨腥风、可怕情景,没经过、没见过,当然就不知道害怕啦。</p>
年轻人要在外面跑、要在社会上干事,非和那些人打交道不可,谁不想过个安生日子吗,只要互相之间没事就行了。”</p>
强子接着说:“是呀,没吃过辣子的人就不知道辣子辣。社会上的黑势力太强大了-----。”</p>
常大伯打断他的话,十分生气地说:“再强大也见不得阳光,只能在黑暗角落活动。听你们说的这些话,好像比旧社会还可怕。我就不信,共产党能够推翻旧社会,还治不了黑暗势力。这几年来,有多少罪犯不是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吗,--------。”</p>
老蝴蝶争着说:“是呀,是呀,前几天连不正经的女人都抓啦。你们要是害怕就别出面,只要给我提提情报就行了,我帮你们告,派出所有他们的眼线不怕,咱可以往公安局告。不费啥,只要动动手指,打个电话就行了。电话费能要多少钱吗,说不定还能得奖金,吃小亏占大便宜哩!我们老家伙反正是快死的人啦,害怕啥哩,多活几年,少活几年还不是一样的。”</p>
强子觉得老少悬殊,说不到一块,就站起身应付着说:“好,好,以后有啥情报就给你说,由你打电话告,争取把那些坏蛋全部抓完,你就能得好多奖金。老年人只要有了钱,往后的日子也好过了。斗娃哥,咱们年轻人不能静静坐着,得过去帮忙做个啥。”</p>
二妮夫唱妻随,也站起身说:“是呀,你们老年人谝吧,我们过去帮忙干活。”</p>
年轻人过去以后,这边院里就剩了三个老头,老蝴蝶边喝边说,嘴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常大伯不时的说几句,只有武大郎有什么心事,低着头只顾喝茶,一言不发。</p>
他这人排行老大,并不姓武,只因生得身材矮小,从头到脚也就三四尺高,又以卖馍为生,附近各村的人都把他叫武大郎,自己的真名实姓却被人淡忘了。</p>
武大郎的年龄比常大伯小几岁,和老蝴蝶是同年,一辈子无儿无女,从不在乎别人叫他什么。她父亲是个做菜的厨师,知道儿子其貌不扬,婚姻大事很难解决,早早就把自己做菜的手艺传授与他,满以为掌握了一技之长,就会有人见爱,不愁讨不到媳妇。</p>
武大郎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之后,给附近各村的乡亲们没少帮忙,大凡婚丧嫁娶、娘生娃满月,都是请他做菜,他总是来者不拒、有求必应,尽心尽力地帮人家把事过好。</p>
那时候,农村过事都是乡党帮忙,做菜的厨师也不挣钱,主人家过完事后,拿上四样礼,登门谢谢了事。尽管如此,他们家所盼望的媒人总是不见登门。</p>
时光不等人,眼看儿子的年龄一年比一年大,父母亲心急如焚,提上礼品求了这个拜那个,好话说尽,答允入赘。等消息等得如坐针毡,盼来人盼得望眼欲穿,儿子的婚事,还是难于上青天。父母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先给长得一表人才的老二结了婚,这样一来,武大郎彻底没希望了。</p>
父母亲渐渐年迈,武大郎三十开外,只有一个媒人说了次外地姑娘,要求连姑娘的母亲一起带来落户,他父母给人家满口答应。可是,当时是老队长执政,常大伯身在工地,那回事就因落不上户口而告终,其详细情况,前边已经说过,这里不再重表。</p>
武大郎直到四十多岁的时候,常大伯和三快婆共同努力,才给他说成了现在这个女人。也是三快婆的娘家,东土村人,她虽然没有水浒传里潘金莲那样美貌如花,却也生得不怎么难看,不管是身材体型,皮肤五官,配武大郎这样的人物,那可是绰绰有余的。</p>
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嫁给武大郎哩?因为她是个早熟品种,少年时就弄出了不少风流韵事,家里害怕败坏门风、有辱祖宗,就让她过早地作了新娘。谁知道,婚后几年却没有怀孕生育,后来,经医院检查,证明她患有严重的生理问题,根本没有生育能力。</p>
婆家害怕断了他们的香烟,就要把她扫地出门,她坚持不愿离婚,丈夫拿着医院的鉴定报告起诉到法院,法院根据婚姻法的有关规定,判处二人离婚。她只好和丈夫分道扬镳,回到娘家以后,一直没嫁出去,她就破罐子破摔,今天和这个鬼混,明天与那个同居,解决单身男子的所需问题,很快臭名昭著,博得了‘烂菜花’这个雅号。</p>
后来,年龄越来越大,光顾她的人渐渐少了下来,三快婆回娘家的时候一再劝说,她也觉得自己人老珠黄,上半辈子糊里糊涂地混下去了,下半辈子就该找个靠山才是。三快婆看她有所改变,就和常大伯两边撮合,这才与老童男武大郎结成夫妻。</p>
从此以后,这个烂菜花收心敛性,两个人相依为命,互相照应;虽然算不得心心相印的恩爱夫妻,也成了同舟共济的终生伴侣。别看武大郎的人长得不咋样,手艺确实不错,又很能吃苦耐劳,除了做得一手好菜而外,还常年做馍卖馍,日子不算多么太富有,却也吃穿不愁,天天有钱往进流;手头经济不短,银行还有存款。</p>
他两口唯一感到遗憾的事就是无儿无女,晚年没有依靠,将来死了,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二人为此常常烦恼,心里老不痛快,有空就过来和常大伯说说。常大伯除了给他宽心而外,还想帮他认个义子,把他兄弟的孩子过继一个,经过几次交涉,对方老不应允。</p>
武大郎的兄弟也长得五大三粗,健壮如牛,却没有水浒传里的武二郎豪爽,心眼小的针都穿不过去。年轻时就害怕他这个结不了果的哥哥连累他,界线划得特别清,分家门、另家户,那可真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不但大人从不来往,就是他的两个儿子也不进他哥家门,把他这个不向阳的哥哥,从没叫过一声‘大伯’。</p>
常大伯为此费过九牛二虎之力,至今也没有突破他们的防线,攻克那个坚强堡垒,只好图谋另辟新路。</p>
今天,常大伯看武大郎闷闷不乐,估计他还是那个老心病,就想着法儿说些宽心话。老蝴蝶也改变话题,帮着常大伯说:“你武大郎的日子还有愁的啥哩,咱们这一带人谁不吃你的馍吗,你现在就跟干部一样:</p>
天天日每都进钱,一月就是几千元,</p>
没有拖累没负担,生活再高用不完。</p>
像你这样的日子还发熬煎,我和老常怎么活呀?”</p>
常大伯说:“怎么活,还不是一样的度日月哩。</p>
一天两顿家常饭,四季衣裳都随便,</p>
勤勤恳恳身强健,永远不用进医院。</p>
咱不抽烟不喝酒,不搞美容不怕丑;</p>
宾馆饭店不去走,不图风流不会扭;</p>
一不嫖,二不赌,毒品永远不沾手。</p>
只凭劳动吃一口,谁的驴脸都不瞅。</p>
咱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就满足啦,平民百姓吗,丰衣足食就是好日子。”</p>
武大郎抬头看看他们说:“好,好,你两个都说放心话哩,可我一辈子安分守己,啥人都不得罪。</p>
辛苦挣钱求长久,平与不平都不吼。</p>
结果怎么样哩,到现在还是:</p>
儿没有,女没有,日后死了咋入土?</p>
年迈身衰干不动,活在世上不如狗。</p>
我,我哪能和你们比呀!”</p>
老蝴蝶忙说:“唉,你现在操那些心干啥呀!管他哩,能吃尽管吃,高兴一天算一天,算来的福算享着。你还怕日后老了暴尸街头,放心,放心,将来老的干不动了,即便你那两个侄子不管,你们也是五保户,国家会管的,现在已经修建了许多养老院啦。”</p>
武大郎又说:“唉,听说养老院也要钱哩,谁会白养活你?住养老院的人都有钱,不是革命老前辈,就是对国家有贡献的机关干部、英雄劳模之类的向阳人物,像我这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怪物,算个什么东西,无非是人世间的残渣余孽罢了,谁会管咱们?”</p>
老蝴蝶着急的说:“不会,不会,养老院就是国家出钱,专门为没有子女的孤寡老人修建的,不管啥人都要哩。你就绝对放心吧,国家会管的。”</p>
武大郎还是叹着气说:“唉,咱这人对国家没有贡献,劳动都是为自己挣钱哩,也就不想连累国家,自己的担子自己挑,自己种的苦果,还是自己吃吧。”</p>
常大伯说:“你别急,总会有办法的,我前几天给我老二说啦,想让他以助学会的名义,给你找个家庭遇难的孤儿收为义子,你现在有能力把他养活大,日后就有依靠啦。”</p>
武大郎说:“你老二已经对我说啦,他觉得不能要太小的,太小的不等长大我们就老了,到那时谁养活谁呀?他给我介绍了一个中学生,父母被人利用,加入了贩毒行列,结果判了十几年徒刑。</p>
这孩子无依无靠,也没有其他亲人,他让我认作义子,现在照管他的生活,资助他完成学业,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参加工作,回报养活他的恩人。我想了几天还是拿不定主意,害怕他的父母将来出来,一家团圆,我这些年的心血就付之东流啦。”</p>
常大伯忙说:“老兄弟,这是好事,你应该马上答应才是。人都是有感情、有良心的,在他危难的时候你帮了他,他必然感激不尽,一定会牢记你的好处。</p>
戏上说的那些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白眼狼,都是作者为了教育人,编出来的离奇故事,现实生活中极其少见,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昧着良心干坏事的人。</p>
现在这社会,他要是真的丧了良心,社会舆论就能把他压碎,他在社会上就无法工作,无法生活,就没有立足之地。因此,他既便是没有多重的孝心,也得顾及社会舆论,最起码在面子上、形式上都要顾全面、看得过去哩。你供他把书念出来,他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知道考虑影响,怎么会忘恩负义哩!”</p>
老蝴蝶支持着说:“是呀,是呀,你看戏上说的那些没良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有个丧尽天良的朱文进,就有个杀猪宰羊的胡三。你只管痛痛快快地弄你的事,再不要胡思乱想啦。</p>
现在的社会,坏人坏事虽然很多,但是,他们都见不得阳光,大的风气还是越来越好,到处都在提倡感恩回报,不孝敬父母的子女,在村里已经难以见人,到社会上还怎么工作呀?</p>
助学会资助的对象,肯定是舆论界关注的对象,他要是忘恩负义,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他还有脸在社会上混吗?依我看,你两口的下半辈子,一定能享这个干儿子的福。” 正所谓:</p>
如 今 社 会 风 气 硬 , 好 心 就 有 好 报 应 。</p>
三 个 皮 匠 赛 诸 葛 , 一 席 善 语 除 心 病 。</p>
无 儿 何 惧 没 人 养 , 好 果 未 必 自 己 种 。</p>
舆 论 公 理 到 处 有 , 不 怕 义 子 心 不 正 。</p>
武大郎的脸上有了笑容,他的顾虑终于被这两个人的话打消了,当时有了精神,马上果断地表态说:“好,我就把他认了吧,现在先养活他,供他上学。至于以后有没有良心,那就听天由命啦,有了也好,没有也罢,我们不去想他。</p>
反正自己没有亲生儿女,挣点钱也揹不到阴司去。他以后要是万一不管我们,那也不要紧,就当为社会尽了义务啦。”</p>
常大伯关切地说:“老弟,供养一个学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花好多钱哩。你两口年纪大了,又没有分文工资,只凭卖馍能挣多少钱,要是有困难就说,咱们共同想办法。”</p>
武大郎很有把握地说:“行,行,没有一点问题。玉顺说啦,国家的政策好,对父母服刑的学生减免学费,还有多项补贴,主要就是管他的生活费用,我们还是游刃有余的。我两个有了儿子,也就有了精神寄托,干活有劲,收入还能增加。”</p>
常大伯和老蝴蝶都说:“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也放心啦!”</p>
武大郎长期压在心底的忧虑、苦闷,完全飞到九霄云外。他这时心花怒放,马上站起身说:“你两个先谝,我过去和助学会的人说说,让他们给我把手续办了。我这号人,也就堂而皇之地成了助学会的成员啦。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你们谝一会就过去坐席。”</p>
武大郎正要过去,三快婆走进门大声叫道:“大郎,客人都到齐啦,你怎么还夹着喇叭丢盹哩,把事不当事。你们能有多少话,谝起来就没个完啦。”</p>
三快婆在娘家的班辈比烂菜花高,她嫁给武大郎以后,武大郎也就随着妻子把三快婆叫姑。当时看她进来就急忙招呼着说:“姑,先来喝杯茶吧,急啥哩,我把啥都准备好了,有那几个年轻女将在,我不过去也能开席,保证耽误不了你吃。”</p>
三快婆说:“我吃不吃无所谓,你给玉顺应承的事就要当事哩,闲话吗,没事了再说,有事就不能耽搁。快过去吧,我想给你帮忙哩,人多的插不上手。”</p>
武大郎走着说:“我今天可算没有白过来,说的也不是闲话,他两个一席话,可把我多年的心病治啦。我先过去啦,你们也不要只顾说闲话,小心把坐席耽搁了。”</p>
老蝴蝶说:“快去,快去,放你七十二条心,我们干啥来了自己知道,怎么能耽搁哩。”</p>
武大郎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对了,你两个还有一项使命哩。玉顺怕他哥的仙大请不动,还给咱们有道死命令哩,让咱们就是抬,也要把他哥抬过去。”</p>
三快婆说:“谁抬他哩,我盼他不过去,他不过去咱们还能多吃些。吃嘴这事,谁勉强谁哩,想去就去,不想去了随便。咱这人可是叫吃就吃,得席就坐,管他别人饿不饿。”</p>
常大伯说:“不用请,你们都在那边,我一个人在这边还怕被狼吃了。我今天要是不过去,那还不把你这个快嘴老婆吃得撑死呀!”老蝴蝶说:“那咱就过吧,坐在那边也能谝。”</p>
几个人同时站起身,常大伯指着头上的杏树说:“树上还有成熟了的杏哩,你们谁能吃就摘吧。院里通风不好,温度高,开花的时间比较早,附近没有授粉树,坐果率很差。小平和小凡经常上来下去的,今天又来了几个外孙,也就所剩不多了。”</p>
他们抬头往树上看着,上边的杏子稀稀拉拉,黄亮黄亮的,好像是煮熟了的鸡蛋黄。风儿吹动着绿叶,枝条摇曳变幻,杏儿时隐时现,煞是好看极了。</p>
三快婆看着杏子吸溜了一下,用手背摸了摸嘴角说:“这东西怪好看的,可惜咱们老年人的牙齿不欢迎它,还是留给年轻人享受吧,咱这辈子没福啦!”</p>
老蝴蝶做个怪脸说:“哟,咋没福哩,赶快吃几个,说不定还能怀一胎哩。喂,老武,回家给你娘子带些,要是能怀个一男半女,你们就不用认干儿子啦!”</p>
三快婆和武大郎像抓蝴蝶似的赶着老蝴蝶,一直撵进玉顺家门。</p>
玉顺家的餐厅里摆着两张饭桌,桌子周围放着两面软硬不同的钢管靠背椅。一张桌子周围坐着主人玉顺和他的三个同事,常大伯和他的两个女婿。没有专人端菜倒酒,由两个女婿连吃带端,玉顺自己拿着酒瓶频频劝酒。另一张桌子周围坐着麻将婶、杏花妈、三快婆、大妮、二妮、和桃花杏花妯娌二人,由桃花杏花连吃带端,有时进厨房给武大郎帮帮忙。</p>
孩子们另摆一张小桌、矮凳,只捡他们爱吃的菜随便上。满屋里只有厨师武大郎一个人最忙,根本没有吃的时间。他这个三尺多高的小人儿,自己做的酒席不计其数,从来没有吃过自己做的全席,每次都是上完菜后方才解下围裙,洗洗油手,喝上几杯茶,拿双筷子尝尝残汤剩菜。</p>
有时事大席多,菜炒的时间长了,自己根本就不想吃,直到晚上回家才做碗酸汤面吃了睡觉,躺在炕上也是腰酸腿疼地睡不着。他觉得自己随着年龄增长,干这活有点力不从心啦,就在村里教了几个年轻徒弟。几年过去,徒弟倒是教成了,可是,人家都出去开了自己的食堂饭馆,村里的人过事,回来做菜还要钱哩。开始做一席菜是三块五块,后来竟长到了十几块钱。</p>
他也骂过他的徒弟重钱不重人,乡里乡党的,谁一辈子能过几回事,做个菜还要钱哩。都是一个村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谁还不给谁帮个忙吗。</p>
这几年农村的形势变了,人们都抓了经济,帮忙的事越来越少,盖房出钱雇小工,帮忙的不是女婿外甥,就是妻弟娘舅。武大郎自己感叹着说:“唉,人有了钱就皮薄啦,前几年的人说:‘打庄子盖房,大家帮忙。’现在看来,这话的确过时了。”</p>
当他看到现在的人盖房,似乎不在乎雇人的工钱,有的还更省事,干脆连工带料全包出去,自己照常干自己的事,到时候叫搬家公司来,把家具东西搬进新房,摆放停当,自己只住就行了。那些过事的人,也都不在乎叫人做菜的工钱啦,他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了。</p>
今天只有两席菜,当然轻松多了,再加上有了儿子,听了常大伯解说之后心里痛快,只觉得神清气爽,干起活脚轻腿快,十几道菜很快就上完了。他就洗洗手脸、整整衣襟,拿双筷子和常大伯坐在一起,吃着问着,征求大家对菜味的评论。</p>
玉顺给他到了杯茅台酒说:“老哥上了年纪,今天能来给我帮忙做菜,真是给了玉顺最大的面子,我先敬你三杯酒,以示谢意,你老哥辛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