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潜点点头说道:“正是,等二日后,某便领军南下扎营,逼迫粟邑……不过元直那面么,暂且没有什么消息……”
庞统说道:“某深知元直,此刻若无消息,便是无甚变故!”
“啊哈!如此左冯翊已初定矣……”庞统呼了一口气,说道,“某也可休息两日了……”庞统嘴上强硬,其实心中也是多少有些忧虑,害怕计划出现什么变故,不过当得知事态完全按照计划在进行的时候,也就放下心来,显得轻松了不少。
斐潜笑道:“一路劳顿,也是辛劳,今日此间也没有什么大事,士元、文和不妨先去休息,明日卯时再来即可……”
庞统拱手一拜,道了谢,然后便起身往外走了。
贾诩落在了后面,但是并没有离开,而是等庞统先走了之后,又转了一圈,重新回来,拱拱手,坐了下来,说道:“君侯方才所说律法森严,治军理民,扬善去恶,某亦深以为然……不过……”
“君侯,”贾诩略显得有些迟疑的问道,“某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斐潜略微翻了翻眼皮,心中想着,怎么这些人都喜欢来这套?
要不干脆给他堵回去?
还是算了。
“文和有事请讲。”斐潜最后还是这样说道。
“君侯,”贾诩拱了拱手,却忽然转了一个话题,说道,“不知认为李通古此人,是有功亦或是有过?”
斐潜略微直了直腰,看了看贾诩。
斐潜思索了一下,说道:“李通古之功过么,可待后人分说……或许其在某些事情是做对了,不过么,最后的结果错了……”
贾诩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看了看斐潜,试探的说道:“……某至并北以来,亦多次和君侯长谈……观君侯不论是治理地方,又或是推行新政,皆有另辟蹊径别开生面之感……昔日某也曾自诩不弱于天下人,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
斐潜巴咂了一下嘴,说道:“文和请直言。”
“……君侯,既然深得法家之意,又为何……”贾诩被噎了一下,说道,“……请恕某无礼……为何君侯如今大用道家,亦重儒家,却轻了法家?可是因为前秦之故?”
斐潜看着贾诩,问道:“文和,汝为法家之人?”
没想到贾诩却摇了摇头,说道:“非也。若说起来,某只不过得了些杂家的传承而已……”
“杂家啊……”斐潜点点头。
杂家也其实也是有重刑法的一部分,当然也有包括很多其他的东西,甚至包括墨家,纵横,方士,道家的内容,所以才称之为杂家。不过在春秋之后,秦朝末期,杂家就渐渐的淡化了,因为杂家太杂了。
说起来,后世的教育培养出来的学生,基本上也是杂家……
或者说杂家才是最好的基层劳动力?
嗯……
这个……
“君侯……君侯?”贾诩看斐潜有些走神,忍不住出声询问道。我这一说杂家,你这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是几个意思啊?
“啊哈,想到些旁的事情,抱歉,抱歉……”斐潜笑了笑,微微拱拱手,表示歉意,然后说道,“其实不管是道,是儒,亦或是法,甚至文和的杂家,皆为春秋战国所创,至今亦有数百年……所谓时过境迁,皆需变化……呵呵,或许文和尚未注意,某亦也用法家……”
“君侯也有用法家之人?”贾诩瞪圆了眼睛,“法家传人,世间仅存无几!君侯之下,又是何人?士元?不对,不对……友若?嗯,亦不是啊……”
斐潜制止了贾诩的掰手指头,笑着说道:“其实这些时日文和都见过的……今日,方才,文和也见过的……”
“……某今日……见过?”斐潜越说,贾诩便越是迷糊。
斐潜点点头,说道:“……哈哈,方才士元不是说,押运送辎重而来,于关内交割之事……”
贾诩皱起了眉头,说道:“君侯莫非是说管雕阴仓禀的庞仓令?”
庞仓令姓庞,但是具体名字叫什么,却没有人知道,或者所根本就没有人回去特别注意到他。原先只是军中的一个队率,因为在和鲜卑的战斗当中,失去了右手的半截手臂,又侥幸活了下来,所以便调配到斐潜军中的后勤部门,管理粮草器械等等的事务。
文字和数学么,兵卒出身的庞仓令多少懂得一些,这也是得益于斐潜之前做得兵卒士官的培训制度,才让这些兵卒在退役之后可以充当一些小官吏。
“正是。”斐潜呵呵一笑。
贾诩连连摇头,说道:“此人怎会是法家之人?知律否?明名否?用势否?不过一粗浅小吏尔,绝非法家之人……”
斐潜哈哈大笑,然后才说道:“文和,虽然其不通刑名,亦不明势术,然法家之神韵,却不曾少了半点!因为辎重粮草数量不符,短了数十石,还让士元和汝诉说详细,记档入册了?”
“……这个……”说到这个事情,贾诩略有所思的说道,“……此乃其职也……嗯,君侯的意思是……”
斐潜点点头说道:“正是,某的意思并非说粮草数目,而是此人行事的态度……法家,并非懂得刑名势术方称之为法……此也是法之传承,不知道文和以为然否?”
贾诩低下头,沉默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许久之后,贾诩才看着斐潜,缓缓的说道:“君侯之意,莫非各家之后,均无其文,仅剩其用?”
斐潜点点头,说道:“某从一古籍之中得了五字真言,不知文和想不想听?”
贾诩拱拱手说道:“请君侯赐教。”
“……此五字便是……”斐潜忽然笑了笑,然后才说道“……实践出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