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难李仁福、朔方韩逊俱有对歧国用兵的动作，虽二镇皆封锁了情报流通，但终究是被岐王卫察觉到了一抹蛛丝马迹，而后便迅速快马加鞭的传递至凤翔。</p>
但期间岐王卫从夏州、灵州获取情报，再回转至延州，又需从延州马不停歇送回凤翔，中间已有两三日的时差。</p>
看起来这么短短两三日，却已足够生出太多的变数，说不定二镇的兵马已出镇抵至保塞军辖境，等凤翔这边反应过来，那边说不得已经交上火了。</p>
西北边陲，动辄便是百里的距离，疆域的辽阔，促使中间有太大的变数，便是沉稳如李茂贞，也在拿到军报的瞬间变了脸色。</p>
假李更是恼羞成怒，在旁边来回走动，一个劲道：“定是那个人！定是那个人在后面捣鬼！没有萧砚那厮在背后鼓动，李仁福、韩逊这两个草包怎敢动兵！？”</p>
李茂贞沉着脸，捏着军报负手思忖。</p>
时间实在掐的太准了些，保大军才由他从北面调出来，前两日刚刚抵驻凤翔大营，故当下歧国北面兵马只余保塞一军，全镇计兵员六千余，有马九百二十余匹，几处关隘守捉亦能聚兵两千余，这些都是能打的，披甲率可以算歧国全军中上等，其余能召集的便只剩乡兵。</p>
以八千战兵守歧国北域，看起来似乎并无太大的问题，然渭北镇（保大、保塞二军）疆域太广，八千兵马就算只守州府也略有些捉襟见肘，李茂贞光是想想，就可以预测到定难二镇此番进犯可以掠走多少人口。</p>
且最关键的是，因为事态紧急，岐王卫尚且来不及确认定难、朔方二镇共兴有多少兵马，若是小打小闹还好，保塞军还足以让定难二镇止步于渭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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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李面色冷淡，但这两日的郁气终究有些抒发，他被袁天罡压制太久，此番得到梵音天的奉承其实很满意，只是并不表露出来。</p>
梵音天正捂嘴发出娇笑，亲自给假李倒上茶水，笑道：“李郎真有本事，岐王卫不过恰才组建半载，就已有此等威风，依奴家看呐，这幻音坊早晚也只有依附岐王卫行事了……”</p>
他任由梵音天诱人的身姿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只是冷冷道：“梵音圣姬前几日避人不见，今日怎有闲心殷勤相邀？”</p>
至于那个“安排”，萧砚并没有明说，梵音天、广目天亦难以明白，但女帝却偏偏不急，仿佛知道该等待什么时机一般。</p>
假李哀叹一声，他当然不甘，单只是从眼前来看，歧国便已无法痛快的对关中用兵了，这与他想象中的情景大相径庭，如何不急？不过他倒也马上镇定下来，心知还得看李茂贞拿主意，遂忙问道：“岐王想如何打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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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五日，那不就是后日出兵？刘知俊亦是错愕，起身想劝：“岐王三思，这样是不是太仓促了些……”</p>
毕竟，晋国与定难毗邻，中间虽隔着黄河，但当下河水仍在结冰期，李茂贞是欲让晋国威逼定难镇的老巢夏州，迫使定难军回援。</p>
李茂贞摆了摆手，冷着脸道：“兵贵神速，朱梁那边收缩防御，或已有所警觉，夜长梦多，此战宜早不宜迟，与其给梁军更多的准备时间，不妨尽早将主动权握在我们手中！”</p>
假李想到这里，便对萧砚颇为忌惮，心知若能在战场上见到后者，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其死在李茂贞手中，不然定是他日后的大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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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大茶商的人聚在一处，各个都有抱怨，尤其是蜀商，一大帮人坐在一处，脸都因怒气而涨红。</p>
一袭绿衣的多闻天与对面牢中的阳炎天对视了一眼，各自并不急着脱身，皆是警惕的看着那一道道着麻衣的汉子。</p>
他娘的白日里大肆拿人原来就是个幌子，说什么抓细作，分明就是冲着咱们茶帮来的，眼下居还想着各个击破，先杀众掌柜，后肃清茶帮！岐王失心疯了不成！？已来不及众人多想了，喊打喊杀声到处都是，完全辨不出什么虚实来，各处茶商的领头人不在，已是无人做主，遂立即有人自发组织起来聚众前往岐王府救人，不知何几的茶帮帮众举着火把走上街道，其间兵刃明晃晃示于人前。</p>
“明日动员，后日起兵，届时本王会全军犒赏，诸将速做准备！”</p>
麻衣汉子旋即而去，过了许久，又有人快步走进来。</p>
关中不打不行，这是歧国迈出争霸之路的第一步，错过这一次，要等到下次的机会，就不知需多少年去了。</p>
梵音天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手脚都已有些发颤。</p>
这不对吧……</p>
一语呼完，其人已不知所踪，但声音还在各处不断回荡，由着那些茶帮内的帮众面面相觑，冷寒直冒。</p>
“还等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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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气势汹汹的上百人突闻前头响起喝问声：“武库重地，何人擅闯！？当不知死字怎么写吗！？”</p>
“本王决定，在原有计划的基础上，提前五日出兵！”</p>
为何小小的定难二镇都可以对歧国产生威胁，归咎原因只有一个。</p>
“噗。”</p>
这男人聚在一起，若有人挑头，说的话自然就带了些兵戈之气，且在座茶商背后本就是各地大大小小的茶帮，帮众不少，都是有血气的汉子，不知由谁起了头，便真打算一起去寻岐王讨个说法。</p>
但几镇兵马齐聚凤翔本就是近来的事，若又要马上大动，没有半点牢骚是不可能的，这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p>
但定难二镇若是大举来犯，只怕北面的泾原、邠（bin）宁、渭北三镇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殃及，因前二镇的彰义、保大二军都已被李茂贞抽调至凤翔。</p>
自家主子怎这般信任那萧砚？！女帝自是没法告诉她，当下，唯只有毫无保留的相信萧砚。</p>
梵音天眼珠子一转，只是拖延时间道：“女帝的心思，奴家怎敢揣测，李郎暂且再等等，来，吃茶……”</p>
梵音天捂嘴发笑，指着下面正陪着十来余岐王卫饮茶嬉戏的女侍道：“李郎千万莫怪，奴家这不是眼见你们岐王卫又立一功，辛苦了两日，特此代岐王犒劳诸位嘛。再说了，奴家这些姐妹，多年未有伴侣，如今岐王卫得势，姐妹们可早就央求奴家给她们寻个良人了……”</p>
最终是由一个自称黔中茶帮的老翁牵头，领着浩浩荡荡上百号人直往岐王府而去，方才在众人抱怨中，多数人的火气都被挑动了起来，眼下竟没人觉得上百人兴师动众去岐王府会有什么不对。</p>
众人俱有些发愣，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出声提醒。</p>
假李没什么耐心，随手拨开，刚想亲自闯进去会一会那位女帝，却陡然一顿，却见是一不良人疾步走了进来，附耳对他言语道：“事情有些不对……”</p>
什么幻音坊，与旁的女人还不是没两样？</p>
所以说回这岐王卫后，便很难不让人生怨，行事霸道不说，又因为可以直达岐王面前，不论是对下面的官吏还是百姓都并无太多的客气，奉行公务时更是直来直去、颐指气使，白日里说什么拿梁国细作，真不知错拿了多少冤枉的人，以前还好，普通百姓不曾有什么接触，今日一过，便很难让人有什么好印象。</p>
临近夜色，凤翔全城一片静谧，由于白日岐王卫的大举行动，城中百姓有苦难言，只有缩在自家宅子里发牢骚。</p>
这段时间来，凤翔这边追踪萧砚动向的情报一直未断，假李知其尚还在回京途中，萧砚那艘回京的官船上人员众多，所过之处又不时会接见一些当地官员，消息很好打听。</p>
那人顿了顿，又道：“不过事前有消息传来，城外的几处岐军驻营都有不一的动作……”</p>
李茂贞要携带女帝随军出征，萧砚无法等到李茂贞离开凤翔再行事，遂推翻了之前的一应计划。</p>
假李长吐一口气，只要李茂贞的意向没有动摇便好，他杀气腾腾，立即召集各处岐王卫，宣布全城秘密戒严，密切监视凤翔各处动向，势必要揪出那些伪梁细作。</p>
且若等李茂贞领着大军离开凤翔再起事，女帝这边就算成功，也处于弱势之间，兵权只要在李茂贞手中，便会一直立于不败之地。</p>
这个等待，已让广目天平白无故的口干舌燥，眼睁睁看着日头落下，夜色笼罩全城。</p>
李茂贞重新回到军议上后，因为面色平静，一众将官倒没有因他离去太久而心生过多的疑虑，仍是继续按部就班的商讨出兵事宜。</p>
咱们翻山越岭从江南、蜀地把茶叶送到你凤翔来，不就图个商利，图你岐王的好名声，结果倒好，他娘的一言不合就抓了咱们近百人，连具体理由都没有，这不纯纯拿我们茶商当软柿子捏吗？但这年头的商贾终究不敢与军头作对，掉脑袋的事没人会干，便只好缩在各自的商行里抱怨，却不知如何有消息传遍全城的茶商耳中，说此处有大小的茶商聚在一处准备寻凤翔幕府讨要说法，一来二去，短短一两个时辰便聚了不少来这食肆打探消息的人。</p>
城南某处食肆，在傍晚用食前，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p>
广目天在旁边则有些坐立难安，不时坐起，又不时走来走去，几次欲言又止，又不敢扰了女帝的心绪，一番等待下来，连手心都已有些生汗。</p>
从城南到岐王府，上百人的行动本该有人来阻拦喝问才对，但不知为何，期间居然并无什么阻碍，连那岐王卫与幻音坊的人都未曾出现。</p>
“祸事矣！岐王欲尽诛凤翔茶商，揽财用以犒赏诸军！”</p>
太压抑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广目天偏偏有种风雨欲来的错觉感，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既期待又恐惧，极为磨人。</p>
假李皱着眉，回头瞥了眼一脸笑色的梵音天，沉下脸，一言不发的急走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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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p>
梵音天攥着拳，急迫走上阁楼，也顾不得什么会不会被李茂贞的人撞见了，大步闯进阁楼房中。</p>
不过梵音天却悄悄告诉她们，说岐王卫那边好似有所发现，有不知是不是萧砚的人露了马脚，正被全城通缉，岐王卫动作越来越大，是半年来头一回在凤翔大肆现身捉人，看情形，似乎不出一日岐王卫便会有所收获。</p>
假李不敢耽误，一边着手让人准备信鸽递信，一面又保险的备好快马、信使，待李茂贞的书信写好，便即刻发出。</p>
他匆匆下去安排人手，将袁天罡调给他的十余不良人全部撒了出去，用以揪出凤翔城内的细作。</p>
心下这般想着，李茂贞总算有些慰藉，大不了战后腾出手一口气摁死李仁福、韩逊这两个狗东西就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