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外行 你也未免太无情了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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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亮,祝缨抱着匣子进去,政事堂的人、太子都已经在了。她舞拜毕,郑熹、阮大将军等几个也到了。

皇帝看到了她拿的匣子,问道:“那是什么”

祝缨道:“鲁王招了,有盟书,大理寺照着上面的签名,连夜请了一些人到狱里小住。这一个是鲁王府里拿来的往来信件、文书,这一个是一些供词。”

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

两个宦官过来一人接了一个,祝缨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那封盟书。”

杜世恩过来接了,祝缨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下巴轻轻点了一点他,杜世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身体还行。

皇帝拆了信封看了,大怒!敲着扶手道:“他们竟然敢!”

祝缨又简述了一下这一天一夜做的事情,包括闻祎等的情况、段琳父子的自我辩之类。刘松年道:“他有什么仇人他不当街杀人就不错了!”

皇帝道:“对啊!当年段氏买凶……就是害的祝卿吧”

祝缨微微躬了躬身,续道:“鲁王府里的文书拿来了,财货太多,还在清点,一旦清点完毕,臣便上报。”

“哼!兄弟里,数他最贪!钱财最多!”属于赵王的情绪说。

“臣会查清楚的。还有这些供词,只是初审,会再上细的,也还须几日。啊,他们恐怕赶不上改元大赦了。”

太子失声笑了出来。

皇帝又恢复了一点道:“这些协从,不是要宽待的吗”

祝缨道:“十恶之罪,改元也不赦的。恩自上出。”

皇帝满意了:“你看着办吧。”

祝缨道:“还有一件事,须请示陛下。”

“什么事”

“为贺新君登基,彰显陛下宽宏,臣请将鲁王府一些无辜之人开释,好使他们在民间宣扬陛下之仁德。”

“鲁王府还有无辜的人”

祝缨道:“有的,强抢的民女,扔半吊钱就拽走做奴婢的绣工。现在正在王府里关着呢。人多了,又吵闹,又要费钱养着她们,不如放出去。免得积得怨气太多,不吉利。臣想,从鲁王府的钱库里拨点盘缠给他们。再有,闻说鲁王侵占百姓田产。这个要核实一下儿再拨还,现在知会他们一声,让他们有个盼头,他们只会盼着新朝更好。唔,冬天了,查证的在发还之前,再拨点柴米让他们能过年。都是鲁王造的孽,说不得,又要陛下为他收拾烂摊子。”

皇帝微笑道:“可。”

祝缨道:“田地入籍,还要京兆多多费心。”

郑熹道:“应该的。”他与王云鹤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知道祝缨的老毛病又犯了。

皇帝高兴地说:“卿等真是股肱之臣啊!”

二人忙谦逊了一回。

祝缨退到了一边。听他们聊着丧礼、改元、调人等事,她就一言不发。

等到聊完了,太子对皇帝请示,说这案子也是派给他的,他现在啥都不知道,觉得过意不去,一会儿哭完了丧想去大理寺看看。

皇帝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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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先去哭了一场,她如今的排序在最前那一小撮人里,旁边是冼敬等人。哭完了,太子还没过来,骆晟先来,问道:“你这两天很忙么”

祝缨道:“出了那样的事,大理寺不忙也不行呀。”

骆晟道:“你自家留意身体。对了,鸿胪的事情……”祝缨被薅到大理实属突然,骆晟甚至来不及问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办。

祝缨道:“眼下鸿胪寺没有什么大事,我已将事交给赵苏了,他还算能干。沈光华管司仪署一向顺手。到年底了,该报考评的,柯典客去岁接待四夷很是尽心……哦!”

她把装笏板的袋子打开,抽出板子,扒拉到袋底,掏出个折起来的小纸片:“我写在这里了,差点忘了给您。”

骆晟接了,祝缨把板子装好,太子也到了:“干什么呢”

“一些交割,”祝缨说,“走得急,还没说完。”

太子感慨道:“公行事何其缜密”

“可不敢当,人哪有什么事都能想到的呢就怕都说我缜密,偶有一件忘了,就要有人说我故意的了。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祝缨打趣着说。

骆晟道:“不会的不会的,都知道你为人。为人在做事前。”

太子有点诧异地看着这个有点憨的岳父,心道:这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呢

带着点疑惑,太子与祝缨往大理寺去,他也不乘辇,与祝缨一同步行,边走边说话。林赞想跟上来,被宦官给拦住了。只听到太子问了一句:“案子还顺利么”

林赞想了一下,没跟上去。

案子刚才不是已经报过了么

一群废物,祝缨心想,然后说:“不及龚劼一个零头。”

“龚”龚劼案发的时候,这位太子还没出生呢。祝缨道:“是先帝时的丞相龚劼。”

哪知太子却严肃地说:“鲁逆可比龚劼危险多了!”

祝缨知道他的意思,龚劼纂不了位,鲁王能。但是她也不说破,这事儿不能说破,往深了说,那你太子对皇位的威胁……

祝缨道:“其实还好,鲁逆心思摆在台面上了。”

太子又问:“闻祎呢”

“他辜负了先帝,也辜负了自己。”

“段琳呢”

“一个无聊的人。”

祝缨还是不动声色,太子有些焦躁。他看着眼前这个人,相对于这身紫袍,祝缨显得年轻得过份。但就在刚才提到龚劼时,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面白无须也显得很年轻的“新贵”的经历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丰富得多。这个人的智慧,也比想象中的更可依赖。

真是可恶的智慧啊!太多了,多到不接他的话。

“你也未免太无情了些。”太子说,“我是诚心求教的。从阿翁在世时,我便知你是能人,也诚心求教的,你总若即若离。鲁逆为乱,我道你心向东宫,为何如今又如此冷淡”

“嘘——”

“你……”

“到了,”祝缨站住了说,前面就是大理寺了,“当年我从这里到南方去,路上遇到一个案子,骆鸿胪主持,我襄助。别的事儿记不清了,只记得对他说过,一件案子,查明真相固然重要,真相不明,其他的就是无根之木。但最难的不是查、不是审,而是查明真相之后怎么处置。有了木头,要拿它做什么。我觉得,这才是显出一个人的地方。请您留意这个。”

太子对上了她的眼睛,祝缨道:“道理写在书里,可怎么做才能让人看出来您已经吃透了这个道理来呢都是一件一件的事。您不管问谁,他都只能给您说一些像废话一样的大道理。把道理化成本事,没有捷径,等您做到了,别人再请教您的时候,您能说的也就是那些道理。我不是在打机锋。请沉下心,先把这案子办完。办完之后,有些话您就不会再问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