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已经从狂徒那里知道了,这个男子没有真气,一股子蛮力和技艺却极其惊人。而他刻意把沙发搬回来坐,因为他知道没有人可以这样借力跳了那么高,却没有完全破坏沙发的结构,起码年轻人中应该没有。
其次,他处理群芳的方式非常有他的个人特色,最明显的,是他可以让本来处于紧张局势中的女子们都安静和舒缓下来。这一点,善于处理男女关系的超级海王狂徒都很难做到,而从小就学习御女之术的他也可以做到,但是他自认做不到如此自然,因为他自小就被教育的,还有他的身份。
最后,最重要的,就是他总是一副装傻的模样,却处处都要用行动去占尽便宜,这让狂徒,以及初接触的他,都非常火大。特别是在初初探知自己打不过以后,一时朝自己示弱,一时打击自己,让自己似乎非常自然地选择了文斗。此时认真捋下条理,他的一切动作都似有深意。
不得不说,自己低估了他,从某些方面来说,也高估了自己,但是现在文斗的战书已经下了,自己总不好又掀桌子以武服人。
石小方不知道自己受了那么大的误解,乖乖坐了半个屁股在薛老板身边,然后瞪着眼睛,等着对方发难。
这一时,双方却冷场了。
太子正在深思,薛思敏欲谋定而后动,卓尔雅始终安静,蓝介朵低着眉头,手在沙发上抚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在之前其实着实表现出了很多斗争经验的万俟陌无所谓一般。她和她看上的那个男人一样,一向看不太起耍嘴皮子的事,相信最后还是会付诸武力。
而理应作为另一个主角的石小方瞪了半天等了半天,实在觉得无趣了,说了一句更无趣的话:“要茶水还是要酒水?”
太子醒神,薛思敏扶额,卓尔雅开口说要茶,蓝介朵说酒,万俟陌摇头。
太子拍手,唤道:“总管,来茶,来酒。”
看着那边已经很大排场地进人来,水是热的,酒是温的,连炭盆都给端进来了,稍阻夜风,摆布停当,而那些仆人也如风而去。
太子毫不掩饰他掌控全局。
薛思敏总算想起这里是她家,笑着开口:“居然让客人自己来,石小方提醒得对,我怠慢了。”
从薛思敏嘴里再次听到石小方的名字,太子再冷静,也还是有了情绪,扫了一眼没有任何情绪的石小方,他开口:“你客气了。今天我本是为见你而来,准备的一切都是为你,现在又如何谈得上怠慢。请喝茶。”
薛思敏依言端茶喝了一口,赞了句纯澄无比,石小方也喝了口,觉得甜,好喝,仅此而已。
薛思敏试图转移话题和战场:“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回公司吧。”
太子伸手虚按,示意她不急站起来,转头看向沉默的石小方,不想再让他把握主动,虽然场面看起来依然是他在主动。
“是男人就站出来和我对话。”他说。
“好。”石小方回答,“你说,我接着。”
石小方这样说,太子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是他却提出了一个特殊的问题:“你是不是主角,我感觉很多人面对你,包括我自己,都会被强行降智。”
被降智这种事情,石小方与凌霄在一起的时候,有过深刻的感触。这样说来,按照他的说法,凌霄倒更像是主角?嗯……女主角?
石小方斟酌了一会,说了一句以后几乎成为他口头禅的话:“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而我只是个角色,路过你们的剧情。”
他不知道,这句话几乎也成为了他的宿命。
与其他人一样,太子也对这句话若有所思,他先是点头,认可这句话有些意思,然后却也说:“你有些门道,但是却逃避了我的话题,你告诉我,你老子是不是给了你什么特别的底牌,你为什么那么拽?谁都敢惹?”
说石小方拽真的是冤大枉,石小方认真想了下,觉得他是在说自己挑衅狂徒的事,摇摇头说:“我不是谁都敢惹,是谁都敢惹我。”
太子依然是认为他在示弱,他在那个圈子久了,习惯了打哑谜,习惯了心照不宣,但也习惯了事不过三。石小方如此再三示弱已经过头了,于是他转念一想,居然很凑巧地猜到了真相:“你这样说,不会是真的不知道吧?你敢去惹夜,敢去惹YN那只老鼠,敢去惹许建国,这是些连老怪物们都避之不及的家伙,现在在那里张口闭口就是你。你这能耐令人惊叹。”
看石小方真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太子知道自己猜中了,顿时无语,觉得这个愣头青自己是不是又高估了他,摇摇头说:“别说这些老怪物,就算是你公司里的谢碧科,曾玲,也是不简单的人物,你不会真的以为这间公司是那么普通和谐而友爱吧?”
石小方一下接受的信息有点多,眯着眼睛,把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夜,以及许建国那个看起来乐呵呵的友善老头居然比那只老鼠还让这些当权者在意,而曾玲居然排在谢队后面,而他们都被这些当权者归纳为不和谐友爱的那一部分人,等等这些要点记在心里,脸上的惊讶却已经藏好,闻言只是笑。
这样故作高深的笑需要底气,太子虽然有些不以为意,但是也勉强接受:“你老子是石子方,我老子是啡思特七世,也算是世交,我可以给你最大程度的忍让,但是请你适可而止。我还是那句话,和我文斗,赢了,万事大吉,输了,我让你们万事休矣。”
“好。你说,我接着。”石小方依然是这句话,但加了一句,“我有几天没叫那家伙老子了,你的叫法让我觉得挺亲切的。”
太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于是石小方知道他老子和他老子算是世交这事居然是真的。
太子对石小方的身份心知肚明,石小方却还是一肚子疑问,于是太子开口的时候,他其实有些迷糊。
“我们来讨论特权。这也许是你执着于我身份的不合理性的根本所在。你我应该都知道,特权,只能消弭,无法消灭,它放诸诸界都是存在的。在崇尚武力或者法力的世界里,它其实更加强大,因为那里存在的社会,食物链层次更加悬殊。而特权,就是根基于食物链之上的,特殊的权力。在当今社会,中国还在发展,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消弭全人类的阶级差距,去消弭特权,可是,现在的全球情况已经非常恶化,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所以,直接统一全世界,然后以高压独裁来实现平权,实现公平正义,才是最合适的。”
太子的每句话石小方都认可,只是有些奇怪他把谈话的背景放在什么武力和法力的玄幻世界里,于是他说:“你说得都对。”
所有人,除了一直对他就看不上眼的万俟陌,都在等着他的欲抑先扬,没想到他说了一句之后,就闭嘴了。
太子第一个反应过来,知道他是真的认可自己,所以没有来辩,哪怕如果要辩,在场所有人大概都能想出千八百句来辩个天荒地老。
作为同样身份的人,他知道石小方和他是命中注定的对手。两拨在历史长河中一直较劲的老怪物们在这一世终于发现了他们这样两个有意思的年轻人,便拿他们这俩种子强按在一块泥巴里互相抢夺生存养分,今天这便是因缘际会的初接触。但是,如同所有与石小方接触久了的人一样,越聪明,越不带情绪地去看石小方,越觉得他可信,可爱,可理解。
太子继续说:“你也许会觉得,中国把全体人民,作为当家做主的特权阶级的说法非常值得我借鉴,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这一句是应对我的理论的绝杀,但是我依然要与你说,最广大的人民依然只能代表最朴素的是非观和最优选择,在眼界和智慧超出平民大众太多的个体来看,这种是非观和关键抉择朴素则朴素矣,利民则利民矣,但是并非绝对符合社会发展规律。而一切的社会问题,都是发展问题。平民大众并不能完全看透发展问题,那是极高度的文明社会才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当下来说,把特权交给智慧而仁慈的独立个体,其实是很合理的。”
太子的每句话石小方真的认可,他对现实社会的情况斟酌不可谓不到位,而提出的措施石小方也曾经认真思考过,于是他认真地说:“你说得都对。”
这下太子是确认自己遇到知己了,而其他四个美女对石小方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所谓文斗都惊且慌,不知道石小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要把她们卖掉?
太子歪嘴,附身探前,露出石小方自认为做不到的邪魅一笑,说:“听说你也钻研佛学,想来是不为美色所动的了。你说一句是,我就放你离开,而且我们以后都是好朋友。”
别说最初就看不起石小方的万俟陌,就算是始终还是比较信任他的其他三个女子,看见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绕过石桌往太子那里走去的石小方,似乎他们即将握手言和,都花容失色。
太子此人,智慧不假,心怀天下不假,以道德为准绳不假,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办法超脱,所以来求薛思敏也是不假,眼看好事将谐一般,自然地露出了笑容,起身伸手欲握手言和。
但那只手没有握他的手,而是啪一声,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说得都对,但你高估你自己了,我就是不爽你的嘴脸。还有,你低估我们国家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深信我们国家会一直变好。最后,你低估我们大保安的职业道德了!”
“哦不对,是大保镖。”石小方是那么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