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儿!”
车昭华突然喊出这句话,将车平锦吓得面色大变,当即紧紧攥住了车昭华的胳膊。
黑夜之中,光线不明,车昭华心情激荡之下,还未发现自家父亲已经断了一臂。
她仰着头,眼里盈满了泪光,温声说道:
“爹爹,不能一错再错了,这场谋划从一开始就是不该,华儿已经搭上了一辈子,不能再将其他人牵扯其中了。”
“丽娘娘很好,爹爹,是她不计前嫌救了华儿,否则......否则华儿早已被那个畜牲生剖了。”
车平锦听到“生剖”两个字,整个人猛地后退一步,空空的袖子荡了荡。
车昭华忽然注意到了这个异样,她神色猝然大变,立刻去拉车平锦的右手,可入手只有空荡荡的衣袖。
她慌了,手足无措地顺着袖管一路往上摸去,直到在车平锦肩膀处摸到了湿漉漉的一片。
她翻过手掌,火把下,她的手心已经染上了一片血红。
“爹......爹爹!”
车昭华满心惶恐与忧惧,再抬头时,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滚下,怎么也止不住。
“您的手......您的手......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啊!”
“爹爹,娘呢?爷爷呢?其他人呢?”
巨大的恐惧忽然涌了上来,车昭华紧紧攥住车平锦的衣袖,颤声问道。
车平锦心头哀痛不已,他知晓车昭华聪慧,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他只能红着眼摇头。
“华儿,除了你祖父,你娘、你叔叔他们......他们所有人都......都去了。”
车昭华听到这里,犹如一道雷霆劈在头顶,整个人晃了晃,血色霎时从她脸上褪尽。
她动了动唇,眼里有茫然,有憎恶,有绝望。
下一刻,她猛地攥起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肚子,一下一下全用了死力气。
“华儿!华儿!莫要如此啊!”
车平锦心痛到泪水汹涌,用仅存的左臂紧紧抱住车昭华,泣声道:
“华儿,都是爹爹的错,爹爹当初应该拒绝你爷爷,爹爹应该拦着爷爷,是爹爹毫无作为,这才害了你!”
“华儿,爹爹和爷爷都后悔了,是我们的错!你不要伤害自己,你是爹爹和爷爷最后的念想了!”
车昭华突然停了动作。
她呆呆抬起头来,看着泪流满面的爹爹,她噙着泪点了点头。
她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小腹正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之前她明明也这般做过,可腹中孩子始终安然无恙,只是这一次,不知她正巧捶在了何处,竟......
或许,这个本就不该出世的孩子也终于察觉到了她的憎恶与嫌弃,在慢慢离开她了。
车昭华缓缓直起腰来,忍着剧痛默不作声。
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很好......
“爹爹,我们先和乔将军说清楚,放丽娘娘自由吧。”
车昭华忽然换了个话题,而且显得格外冷静,让车平锦一时无措。
可望着车昭华坚决到不容动摇的面庞,车平锦也只能苦笑着点头了。
方才他和昭华那番话,想必乔忠国也听出来了。
见自家爹爹点了头,车昭华这才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她转身看向一旁的乔忠国,屈膝一福,随即平静地将车太师的计划和盘托出。
末了,她才仰头笑道:“乔将军,实情便是如此,丽娘娘从头到尾都是深受其害的无辜之人。”
“晚辈听闻乔将军大义,一路行来从不曾滥杀无辜,且丽娘娘今夜还助北归王擒拿了金裕王那个畜牲。”
“北国已经战败,按理来说,晚辈实在没有资格同乔将军说这些,但丽娘娘之劫难因晚辈而起,今夜,晚辈也只能觍着脸,求乔将军放丽娘娘一条生路。”
“至于晚辈连同肚子的孽种,要杀要剐全凭乔将军定夺。”
话至此处,车昭华再次屈膝,冲乔忠国深深一福,久久不曾起身。
丽姬听到这里,不由满脸动容。
她并没有将沈元白为她安排的出路告诉车昭华,毕竟她除了自己与孩子,身上还背着阿朵她们的性命。
她可以不恨车昭华,但车太师是罪魁祸首之一,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车昭华交心的。
今夜之所以会冒险将车昭华带上,也只是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恻隐罢了。
出发之前她便想好了,若半路遇到雍军,他们不肯放走车昭华,那她也会毫不犹豫撇下车小姐,带着阿朵她们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