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城主帐。

自常副将出发后,莫千岱始终心绪难宁。

家中老娘前些日子连发两封信来,问声儿这些时日为何不往家中去信。

声儿年轻气盛,在外跋扈了些,对家中长辈却极是孝顺,家书一向也写得最勤,是老娘口中的乖孙孙。

那两封家书他至今未回,以老娘与夫人的玲珑心肠,只怕也猜到几分了。

如今只要想到永林恐也性命难保,他更觉肝肠寸断,连连两个噩耗,叫他如何落笔?

帐中无人,即便铁血如莫千岱,也忍不住捂脸落了泪。

他正深陷哀痛之中,忽而帐外传来喧嚣,紧接着常副将的声音响起:“将军!”

常副将短时间内去而复返,让莫千岱心头惊跳,急忙抹脸起身。

此时常副将已经掀帘入帐,他红着眼跪在地上,冲莫千岱泣声道:“将军,属下无能,不曾......不曾救下少将军!”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猜测成真的那一刻,莫千岱还是觉得脑中空白,天旋地转。

常副将见状急忙膝行上前,悲声道:“将军节哀,属下......属下将少将军的尸身带回来了。”

莫千岱听闻此言,浑身猛地一颤,不等常副将说完,已经大踏步掀帘而出。

常副将见状急忙追上,口中疾言:“将军,少将军尸身受损,还——”

然而此时莫千岱已经蹲下,一把掀开了白布,一具焦黑到不辨面目的尸首出现在了眼前。

莫千岱呼吸猛地一滞,悲痛欲绝之际,心中又生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

“常副将,你......你焉知这就是永林?”

常副将跪在一旁,闻言悲痛地撇过头去,艰难出声:“将军,属下......属下亲见少将军被......”

常副将还未言尽,莫千岱已然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般,这一刻再难自制,眼泪滚下。

他怎会不知......他怎会不知,只有活活被烧死之人才会蜷成这般,他只是还心存幻想。

明明出门之前,他的长子还意气风发、眉眼鲜活,可回来之时,只余一具焦尸了。

“永林,永林,是爹对不起你......”

莫千岱低声说着,双手几欲触碰到那张焦黑的面庞,却又颤抖着止住了。

他再也忍不住,伏地恸哭出声,这一刻不再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而是两失爱子的老父亲。

常副将早已屏退四周士兵,他追随莫千岱二十余年,此时见莫千岱痛不欲生的模样,同样红了眼眶。

正当常副将斟酌着,该何时将莫永林的遗言传给莫千岱时,莫千岱已然颤声发问:

“永林......可有留下什么话?”

若是生焚而死,定会留下只言片语的。

常副将闻言,当即将今夜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

当听闻,金裕王曾下密令让沈元白除掉莫永林时,莫千岱猛地抬起头来,双目猩红,眉宇扭曲: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