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够回答皇帝陛下？</p>
当然是兵部尚书杨一清了！</p>
也只能是他开这个口。</p>
好在杨一清经过昨日提醒，已经深入了解了一番现如今的大明马政，总结起来就只有一个字——烂！</p>
而且还是烂到了骨子里面，烂得让人都不忍直视。</p>
若是换做许进，他不会开这个口，而是选择沉默不语。</p>
若是换做刘大夏，他甚至都不会出面，直接将这件事情推给太仆寺卿。</p>
但是，杨一清就是杨一清，他敢开这个口，他也敢直言不讳地道出马政糜烂的真正原因。</p>
他们又不是瞎子聋子，他们怎么不知道？</p>
但是知道归知道，却不能说出来，更不好直接将这个脓疮给挑破！</p>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果真如同传闻那般，就是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p>
经过今日之事，杨一清表现得太过激进，那些文臣缙绅肯定会坐不住的，接下来就是各种想方设法地将杨一清给排挤出朝堂，可是人家压根就不在乎这兵部尚书的位置，这样做反倒是更加遂了他的心意。</p>
听到他喊了招，朱厚照这才冷哼着挥了挥手，示意把人押下去审问。</p>
不出所料，朱厚照都快要被气疯了！</p>
这件事情已经彻底闹大了，别提成希颜这个外臣还在场，就因为武廷宦这个该死的蠢货那两个字一出口，现在皇帝陛下就算再宽厚仁慈，也绝对会把这件事情给彻查到底了。</p>
因为，不要忘了，还有一个外臣在这儿跪着呢！</p>
大明马政糜烂，这件事情群臣知道不知道？</p>
所以这场太仆寺欢官员的集体倒台，对于都察院的御史们而言，反倒是一场血腥盛宴，足够让他们从中合理合法地捞了个盆满钵满了。</p>
整个太仆寺上到太仆寺卿下到牧场小吏，怎么说也得有上千名官吏，除却那些吏不谈，吏部这次也要一口气筛选出数百名官员填补这些缺口，这还不包括那些可能因为次案而被牵连下狱的官员，甚至可能多达上千人！</p>
因为皇帝陛下一走，吏部左侍郎王鏊和都察院总宪张敷华就匆匆离去了，他们接下来会进入一段漫长的忙碌时光。</p>
“经过今日之事，大司马刚正美名将会天下传扬，所以不必感谢本侯！”</p>
汤昊始终在冷眼旁观，这场由他一手挑起的大好戏，最终以太仆寺官员的全部倒台收场。</p>
“都察院立刻出动，给朕将这些贪官污吏全部揪出来，不管涉及到了何人，不管其背后站着什么权贵，五品以上羁押回京，五品以下打入地方大牢，所有犯案官员终身不得赦免，从重严惩！”</p>
“真是好笑啊！”</p>
“如此一来，有些民户为了养马而荒废农业，甚至出现了“一马在家，朝夕喂养，至缚其身，不得奔走衣食”，从而破产的离谱现象，类似因养马而破产的情况在如今已经极为普遍，这让民间出现了“养马之害”！”</p>
汤昊故作茫然地挠头道。</p>
一个要忙着去清查这些贪官污吏，不过这对于他们而言却是件极大的好事，因为都察院自身存在反腐体系，只要揪出了一个罪证确凿的贪官污吏，他们就可以从中获得奖金。</p>
朱厚照闻言却陡然莫名大笑了起来。</p>
“查！”</p>
接下来，都察院和吏部将会是最忙的两个机构。</p>
但这件事情对于吏部而言，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了。</p>
“更别提还有权贵借此机会大肆贪腐受贿，比如按明初的规定，凡是为官府代养马匹的马户，朝廷要半免或全免其赋税，并划给相应的草场，但后来也成了一纸空文，到了如今养马户也只剩下了义务而没有丝毫的权利，赋税得不到减免养马也没有牧场，养马户除了逃亡还能怎么办？”</p>
“其一，宗氏藩王、权贵豪强对于牧马场的侵蚀吞并，直接破坏了国朝马政。”</p>
“臣说完了，还请陛下裁定！”</p>
杨一清越说越激动，直至整个人面色涨红！</p>
“官方牧场因藩王权贵的侵占而致使马政不通，而民间养马则是因为官员贪腐受贿而日益糜烂，甚至沦为了国朝戕害百姓的一大暴政，二者如此之下，国朝马政焉有不烂的道理？”</p>
汤昊此刻也有些发懵，紧接着跪倒在了地上。</p>
既然要肃清马政，那就绝对不能手软，否则雷声大雨点小，地方官员见了只会更加敷衍了事，那现在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p>
“来人，将此獠拖下去，打入诏狱！”</p>
没办法，武廷宦这个该死的蠢货，简直就是找死啊！</p>
从重严惩！</p>
杨一清闻言心中暗叹了一声，随即正色道:“国事莫大于戎，军政莫及于马！”</p>
陛下让你说你就说啊？</p>
你就不能看看眼下的局势吗？</p>
缇帅牟斌和张敷华连忙点头。</p>
听见这话，武廷宦顿时瘫软在了地上。</p>
这个时候，没人胆敢提出质疑。</p>
“饶命啊陛下！”</p>
“大司马何出此言？”</p>
独夫啊！</p>
跟“独夫”搭配的还有个“民贼”！</p>
专指那些残暴无道、众叛亲离的统治者！</p>
这恐怕是他朱厚照即位称帝这么久，第一次被人当众指着鼻子怒骂是个昏庸无道的独夫民贼了！</p>
太仆寺卿，秩从三品，管理天下马政的最高领导机构，位列朝堂小九卿。</p>
武廷宦出身山东兖州府官宦世家，仕途之路一帆风顺，可谓是青云直上，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使得他身体不出所料的有些发福，更是从未受到过如此屈辱性的刑罚。</p>
你他娘地指着鼻子骂人家是独夫民贼，你是有多蠢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啊！</p>
原本皇帝陛下还可能心存善念，留你一条狗命，但是你这两个字一骂出口，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p>
现在好了，陛下彻底怒了，大家一起等死吧！</p>
总宪张敷华身子一颤，当即出列听令。</p>
“一群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侵占国利祸国殃民，锦衣卫派遣缇骑配合都察院行动，务必把牧场给朕找回来，都听清楚了吗？”</p>
“嗯，老夫是准备感谢你，这就回去将你那些不堪入目的手稿公之于众，让你中山侯也体验一下这滋味！”杨一清冷笑道，满脸快意笑容。</p>
“大司马，给个面子！”</p>
“陛下明鉴！”</p>
但是，他该说的全都说了，不该说的也已经说了。</p>
真是个天杀的蠢货啊！</p>
“马政糜烂原因有三！”</p>
对此杨一清压根就不在意，他行得正坐得端，所作所为就为了问心无愧这四个字。</p>
终身不得赦！</p>
而且还要全面清查！</p>
“您如此行事是要做个独夫吗？”</p>
“一个贪腐受贿的贪官污吏，竟然在这大殿上面当众骂朕是独夫民贼！”</p>
“我大明马政主要集中在西北边防等地，而在西北边地，又分布着许多宗氏藩王的大片牧场，如此一来，就导致王府牧场与马政牧场接壤交错，许多藩王、权贵豪强就凭借着自身特权侵吞草场，据为己有。”</p>
“非是臣等不愿上报，而是这马政糜烂……”</p>
这也就意味着，你杨一清每提及一事，皇帝陛下就要彻查一事，如此一来天知道会有多少官员士绅因此而受到牵连！</p>
“杨一清！”</p>
听见这话，杨廷和顿时苦笑着摇了摇头。</p>
“其二，民牧养马形式难以为继，导致国朝陷入马政危机。”</p>
“好笑！”</p>
仅仅是三板子下去，武廷宦屁股下面就开了花，直接高声哭喊着认罪，再也不敢质疑皇帝陛下的威严了。</p>
“更要命的是，凡养马户代养的马匹及所生马驹，以及朝廷临时交付寄养的马匹，一旦死亡，马户还须无条件赔偿，马匹何其昂贵也，就算这些养马户卖儿卖女都赔偿不起这笔巨款，如此严苛条件之下，百姓子民谁还愿意为朝廷养马？这在某些地方甚至成为了官差衙役戕害他人的一种手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