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
刘健与谢迁相对而坐。
元辅大人神情凝重,脸色很是难看。
便宜行事。
《史记·萧相国世家》:“即不及奏上,辄以便宜施行,上来以闻。”
“刘希贤啊刘希贤,你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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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中山侯又不是什么疯狗,你还想着在人家脖子上套上根链子?”
“这大明呐,文臣缙绅把持朝政太久,久到他们都快要忘记了,大明王朝的真正主人,并不是他们,而是皇帝陛下!”
“倭寇可以剿,卫所可以清,都没有问题!”
可惜谢迁这辈子仕途太过顺畅,自从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后,不是待在翰林院观政,就是进入东宫成为太子近臣,没经历过什么官场黑暗,更不了解民间疾苦。
“三天两头地往老夫这儿跑,你吃饱了撑的?”
“但问题在于,这卫所军户乃是世袭,武官世袭武官,军丁世袭军丁,致使一个个卫所俨然变成了这些武官将佐的自留地,各级卫所军官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军屯土地,私役士兵,倒卖军械,克扣军饷……”
“昔年太祖高皇帝在天下的各军事要地,设立军卫,然后创立了寓兵于农、守屯结合的建军制度,即是卫所军制。”
刘健深吸了一口气,这神情无比郑重。
不知过了多久,马文升这才幽幽睁开了眼睛。
刘健听得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马文升一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狂变。
刘健大有深意地开口提点道,希冀着谢迁能够体悟到自己话语中的深意。
谢迁是成华十一年的状元,状元本就前程似锦,谢迁更是将这条路走到了极致,翰林院观政后便入东宫成为成化太子近臣,后于弘治八年同李东阳一起入内阁参与政务,等到弘治太子出阁时,又加封为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可谓是仕途锦绣青云直上。
“现在的大明,经不起折腾了,天官大人明白吗?”
其实,刘健本不想选谢迁继任首辅,毕竟他刘健是一个循吏,而谢迁是一个干吏。
马文升接过拐杖,颤颤巍巍地起身。
但是现在,小皇帝不仅赐给了中山侯汤昊“节制地方军马权”,还给了他汤昊“便宜行事之权”,这也就意味着汤昊所到之处,他可以调动当地所有兵马,可以捉拿当地所有官员!
这才是刘健真正担心的地方!
闻听此言,刘健如释重负,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嗯……
“沿海卫所之所以糜烂,是因为卫所军官与商人勾结,买卖走私货物,通过这一系列手段敛财。”
“给中山侯套上一层枷锁!”
而且正因为谢迁是一个干吏,更加迎合皇帝陛下的胃口,毕竟傻子都看得出来,汤昊和小皇帝一门心思地想要刷新朝政治理弊政,谢迁这个干吏首辅,或许能与他们这对君臣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这二者叠加在一起,中山侯就是一个行走的……皇帝陛下,他想抓谁就抓谁,他想杀谁就杀谁,地方军将若不奉命,那就是抗旨不遵;地方官员若敢反抗,那就是以下犯上!”
谢迁闻言一怔,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六十花甲,七十古稀,这“古稀古稀”,就是自古以来就很稀少的意思。
“你想做什么?”
当然,他能够坚守本心,做到恪守原则一心为国一心为民,与他这顺畅的仕途也分不开关系。
“刘希贤,你是说……”
“沿海卫所,重在“沿海”二字,你能够听明白吗?”
“那么,这些商人又是凭什么,有资格与执掌卫所的军官搭上线呢?”
“但不管是川蜀还是山西,他们都距离沿海太远,哪有江南之地占据了地利优势方便!”
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动动脑子啊喂?!
天官大人原本正在小憩,他今年已经整整八十岁了,是不折不扣的耄耋老臣。
“或许你会说,还有川蜀,“蜀锦工甲天下,特设织锦坊供御用”,保宁“有丝绫文锦之饶”,还有山西“潞绸”,“潞城机杼斗巧,织作纯丽衣天下”……”
离开文渊阁后,刘健再次来到了吏部衙署。
“比如我大明与倭国的勘合贸易,日商每一次都会采购大量的如生丝、药材、字画、书籍等中原特产,那么木斋你想过没有,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作壁上观,冷眼旁观,尸位素餐,对吧?”
谢迁豁然转头,下意识地追问道。
“借着剿倭之名,巡视沿海卫所,整饬备倭军务,肃清贪腐将佐,然后再通过这些贪腐将佐,顺藤摸瓜地挖出那些士绅……嘿,中山侯真是他娘的天才!”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惬意的呻吟,他就注意到了正在喝茶的刘健,一张老脸顿时就冷了下去。
“木斋,沿海卫所之所以糜烂,是因为有人想要它糜烂;沿海倭患之所以猖獗,是有人想要它猖獗!”
他并不是在责难谢迁,而是在点拨于他。
因为内阁票拟之权,内阁首辅其实是代皇帝决策,若是如同谢迁这样眼中非黑即白,恶人全都该死,那这大明迟早会出大乱子!
刘健希望谢迁做出改变,至少变得明智一些。
顿了顿,谢迁突然笑道:“下官以为,此事未尝不可!”
沿海卫所,重在沿海。
仅仅只是做一个一心为国的干吏,那样自然远远不够。
“所以,不如让汤侯带兵去肃清一番,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至少可以让沿海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
终于,谢迁意识到了不对劲,他默默地闭上了嘴。
刘健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谢迁。
刘健骤然间被骂,也不恼怒,而是笑呵呵地发出了邀请。
刘健目光深邃地开口道:“便宜行事之权,可捉拿任何地方官吏,包括布政使、按察使在内!”
“元辅,下官以为,中山侯是想趁机厘清沿海卫所的弊政!”
听到这话,马文升“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但难能可贵的是,谢迁即便身居高位,也不像那李东阳一样,广交党羽结党营私,反而谢迁是一个干吏,办事坚持原则,为人光明磊落,简单说起来就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他如果去了江南,那他就是真的疯狗了!”刘健语气平静地放下茶杯,淡淡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