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有一两家告的,他那地库里的银钱也是够的。”甄仕远说着摇了摇头,“没有用!”譬如这次徐夫人告徐大人私房钱的事,地库里随便一取便够了,根本不消担心这些。
乔苒默了默:“所以,大人的意思是若是能够集合所有,不,是大部分在元亨钱庄存钱的客人一起来告,发现元亨钱庄数目不合,便能光明正大的查他的账目了。”
绕那么大一圈,想动元亨钱庄最初便是因为一个小厮的死引起的,那枚元亨钱庄的印信眼下还留在甄仕远那里。
甄仕远之所以想动元亨钱庄,也是想查元亨钱庄的账目,进而知晓这枚印信背后的关系。要知道,谢奕那厮眼下还在牢里关着呢!
徐和修脸色也不大好看:天知道他母亲怎么会突然对查案感兴趣的,不仅如此还催促他快快努力要在年前解决此事云云的,甚至不惜把爹告到大理寺,知道这消息时他正在家里吃饭,险些没将口中的饭喷了出来。
眼下离过年也就半个月了,半个月之内解决此事,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屋堂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啃排骨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乔苒看着对面“愤怒”啃着排骨的二人,沉默了片刻,道:“大理寺没有办法直接查账吗?”
“要是可以直接查哪还用费这么大的工夫?”甄仕远恨恨道,“大理寺动手的由头是借了徐夫人的由头,而这个由头说起来并不算大事,大楚律法严明,若是寻常的钱庄,我要带人直接动手倒也不过只是挨个训罚个俸禄什么的,可我今日带人过去,方才知道这元亨钱庄有长安商会的背书。”
这也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地方,要知道,他都已经肯割肉准备罚俸了,却因着长安商会的一纸背书被拦在了门外。
长安商会啊!乔苒神情微凛,先前帮乔大老爷进长安商会时,她也进过一次长安商会,不过那时候只不过是挠了挠商会的皮毛,根本没有深入了解过这个所谓的长安商会背后错综复杂的势力。
没想到一个专门存取见不得光钱财的元亨钱庄居然有长安最正统的联合商会的背书,乔苒只觉得眼前此景颇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所以,长安商会这是什么意思?”乔苒嗤笑道,“如此如何服众?”
她可不是天真到认为世间非黑即白的女孩子,她不敢说所有人,可这长安商会中必然有人是有钱财存入元亨钱庄的。
可便是有,也应当是藏着掖着,至少不能明着来的,可这长安商会居然明着来,难怪甄仕远这一次会失手了。
“其实同如今的长安商会关系不大,因为那份背书年限已经许久了。”一旁抓梅条蘸酱料吃的徐和修说道,“是一份百年前的背书。”
大楚建朝已有四百余年,在不少国祚不过几十年甚至二世而亡的朝代中,大楚可谓国祚昌盛,长久不衰了。
可是再如何贤明的开国之君,再如何厉害俊才辈出的臣子,即便如今大楚依旧盛世鼎盛,李氏宗室华丽的外袍下必然会生出虱子。
那是几朝前长安商会的联合背书,这百年间,元亨钱庄行事低调,默默地趴在长安城的阴暗处活着。这朝堂之上也有不少人将手中见不得光的钱财存入其间,是以,对于元亨钱庄这样的存在,他们必然是不希望其消失的,就算消失了一个元亨钱庄,必然也会有别的钱庄出现,如此默默存在且又不惹事的元亨钱庄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所以,无形间庇佑再加上幕后推手的低调不惹事,成就了元亨钱庄的百年。
对于长安城的事,乔苒自认所知还不多,几乎是一听这份背书便立刻抓到了其中的“不对劲”:“我知晓这元亨钱庄已有几十年,可这份背书是百年前的,难道百年前元亨钱庄还未存在便已有背书了?”
百年前,数朝之前的大楚天子和那时的长安商会怎会为一个还不存在的钱庄背书?
“那是因为这元亨钱庄已经换了好几次名了,”提起今日没头没脑这一撞撞出的秘密,便连甄仕远自己都有些后怕,“这元亨钱庄是最新的一个名字。”
每隔几十年还换一个名,仿若真要让这钱庄长久存在一般。
甚至有时候这元亨钱庄还换过一些倒了的钱庄的名字,一些监察小吏甚至还会将两者弄混记录下来,如此,对于元亨钱庄就更难查明了。
譬如眼下这个名字,以前就有过几家叫元亨钱庄的,这一家混迹其中,怕是也只有存钱的存主自己才知道哪一家才是他们要找的那一家。
一个存在长达百年之久的钱庄当然更不可能只有地库里那些钱财,但诚如掌柜所言,没人来告,有商会背书在此,也不能随便乱动。
既然是百年前的背书,如今的长安商会自然也是能废除这份背书的。可是,这份背书并不会被轻易废掉。一则这份背书与律法相合,二则便是长安商会中怕也有不少人在元亨钱庄藏了钱财,这等情况之下,元亨钱庄自然不会被废掉。
从某种方面来说,元亨钱庄的“长久存在”是有理由的。
至于甄仕远想查账目,即便他想查的只有手上这枚元亨钱庄得印信,可恐怕但凡是在元亨钱庄存了银钱的都不会希望甄仕远看到那本账目,此次真真是阻力重重。
这还真是难办了!乔苒垂眸沉思了片刻,忽地笑了,她向甄仕远伸手:“大人,把那枚印信借我一用!”
什么印信?一旁咬着梅条的徐和修愣了一愣,只看到甄仕远只是稍稍一迟疑,便自袖袋里取出一枚印信递了过来。
女孩子顺手接了过去,而后擦了擦沾了油脂的手,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二人且在这里歇一会儿。”说罢便大步出了屋堂。
徐和修看的一阵怔忪,带到回过神来,忙问甄仕远:“甄大人,你有元亨钱庄的印信为何还要我去偷我爹的印信?”
甄仕远瞥了他一眼,干咳一声正色道:“不要乱说,本官岂是那种挑拨下属父子之情的上峰?这分明是你自己不忍你母亲被蒙在鼓里,自己拿的!莫要赖我!”
眼下他可没心思去同徐和修纠结在这点小事之上,他好奇的是这丫头突然将那印信借去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