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水伫立在一间客栈的二楼窗口,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梧桐落,看着丁宁和长孙浅雪。
李云睿在她身后看她。
先前在渭河之上,她身穿着白衫,此时身在长陵,她穿着的只是长陵寻常女子所穿的素色缎衣,静立在这寻常客栈的窗口,李云睿视线所及之处也只有黑色的屋面和在风中微微摇晃的蒿草,然而越看她的背影,就越是觉得她随时会乘风踏浪而去,这些黑色屋面随时会变成一片黑色的海洋。
“这酒铺少年其实和我有些关系。”
白山水没有回,缓缓负手,说道:“我有个师兄想要杀他,但我师兄却埋骨在了长陵。”
李云睿的手不由得握紧,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大概猜出你是谁了。”
“昔日鱼市一战,赵四失去了本命剑,我元气大伤,元武解决了长陵之患,放心去了鹿山,接下来他一剑斩了座山,同时也斩却了很多人的信心。”白山水慢慢转身,看着李云睿:“我之前一直在渭河上徘徊,看着近在眼前的长陵,想着的却是还有没有进入长陵的必要,想着即便得了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可能是元武皇帝的对手。”
“我既让你跟着,便没有隐藏自己身份的想法,我是谁不难猜,难猜的是你。”顿了顿之后,白山水语气分外平静的说道:“你的修为只是六境巅峰,想必跨入七境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然而只是一些缓释的真元就引起整条大河的哀鸣,就好像将整条大河变成了一件符器,被我感觉出来。像你这样的人,一朝又有几个?然而像你这样的人却为这名酒铺少年平静赴死,这名酒铺少年在我的眼睛里便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你和这名酒铺少年,就成为了为我重新打开进入长陵这扇门的钥匙。从这些而言,我理应先谢谢你。”
李云睿看着她,眼眸深处再次浮现出一丝苦意。
“在我昏迷的时候,我说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问道。
“你只是数次喊了他的名字而已。”
白山水微嘲的看着他,说道:“只是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将这件事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才会在昏迷的时候还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李云睿沉默不语。
“你叫什么名字?”白山水淡淡的问道。
李云睿的眉心微动,但是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白山水的神容依旧保持着平静,但是语气却变得分外强硬:“你必须告诉我。”
李云睿低垂下头,双手微颤,却依旧没有开口。
“那名酒铺少年很有意思,方才我看着他,已经下了决定。”白山水抿了抿嘴唇,在此时露出了一个妖异的微笑:“你不告诉我…我便马上去杀了他。”
李云睿霍然抬头,眼瞳深处瞬间燃起异样的幽火。
“不要和我说有关生死的事情。”白山水嘴唇上翘,看出了他此刻心中所想般,微嘲道:“你应该明白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在意生死的事情,即便我在这里动手必死无疑,但我也同样会去做,而且虽然我元气大伤,但此刻还是比你要强出一线,所以你一路才只是跟着我,而不是直接动手杀死我。”
“和我们这些大逆相比,你太过犹豫,现在我已见到了这名少年,你已经再没有拒绝的机会。”
白山水骄傲的眯起了眼睛。
一滴乳白色的晶莹水珠随着她的眯眼而骤然浮现在她的身前,微微震动。
“我给你三息的考虑时间,三息之后,我就会出手…到时即便我死去,这名叫丁宁的酒铺少年也会死。你都愿意为他而死,我相信你不想看着他死。”
李云睿想了想,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抬头看着白山水,道:“你不能杀他,而且你和我应该尽量远离他。”
白山水的睫毛微微跳动,那一滴蕴含着决烈杀意的水珠消散在她的身前,然而她的面容却变得更为冷漠,“为什么。”
“因为我是楚人。”
李云睿凝视着她的双眸,缓缓的说道:“吾皇在归天之前令我送了一件东西给他,这件事,连赵香妃和新君都不知道。”
有关这件事情,他叙述得极其简单,但白山水却自然能够理解其中的分量。
“什么东西?”她的眉头深深的皱起,问道。
李云睿看着她,坦然的摇了摇头。
白山水深吸了一口气,她不再问,而是闭上眼睛,当李云睿不存在于她身前一样,开始安静的思考。
什么人对于楚帝而言比赵香妃和即将承继帝位的骊陵君还要重要?
甚至比一朝还要重要?
这样的问题,对于她而言太过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