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微微低下头:“今日淑妃娘娘请旨出宫,去往龙游观祈福。”
“卑职的任务,便是守护娘娘周全。”
“从龙游观出来,娘娘觉得天色尚早,龙游观的后山景色又是一绝,因此便往后山去了。”
“走了没多久,娘娘听见有人呼救,便让我们前去查看。”
“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于夫人在溪边失了足,滑落在那急流里。”
“我们离得远,正要跑过去救人的时候,夫人带着的那个小丫环也已经站到了溪边。”
“只可惜溪水太急,那小丫环没能将于夫人拉上岸来,反而自己也掉了下去。”
“等我们兄弟几个跑过去的时候,堪堪拉住了夫人,那小丫环却是被水冲得没了踪影。”
“只不过我们还是去晚了,把夫人拉上来的时候,她就已经……”
黑袍带着歉意敛了敛眸:“是淑妃娘娘认出了于夫人,特意让我将夫人安安稳稳地送回来。”
听着他的话,于弘方的胸口像是被插了把带着倒刺的刀子,捅进去又抽出来,将他的心伤得稀烂,烂到他几乎无法呼吸。
阿霄她……
想象着游鱼在脸旁轻盈地舞动着,随即甩一甩尾巴自在地游开。
冰冷的溪水却是顺着鼻孔和嘴巴,无情地往里灌进来。无论怎样努力地挣扎,都无法呼吸到一丝丝的空气。
胸口像是被塞了重重的铅块,铅块外面又包了密密实实的棉花。
湿冷而又密不透风的窒息感,他只是想上一想,就觉得痛苦之至。
可他的阿霄,却是生生承受了这些!
于弘方的手脚变得冰凉,掌心已是冷汗涔涔。
“去备车,请大夫!”于弘方忽然觉得阿霄的嘴角似乎透出了丝笑容来,登时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叫你们去备车呢,怎么还不去!”
于五福垂着眉毛,哀哀地叹了口气,还是按照于弘方的要求,去请了几位有名的大夫回来。
“于大人,请节哀。”
“于大人,请节哀。”
“于大人,请节哀。”
……
他的心像是被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只留下满地的疮痍。
“不会的,不会的……”于弘方只记得自己在阿霄的身边坐了好久好久。
直到第二天的朝阳斜斜地照在他的眼睛里,他才终于回了神。
“阿霄!”嗓子又干又疼,胸口更是火辣辣的,于弘方只记得嘴巴里突然涌起一股新鲜的铁锈味,等他再醒来时,已经又是晚上。
“爹爹!”一身素白的小姑娘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睁开了眼睛,突然兴奋地叫了出来,“原来爹爹不是去找娘了!”
于弘方把头扭过去,将那滴泪水藏起来,之后才重新转向于小暖的方向,费力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爹爹舍不得小暖。”
一转眼,就是七日后。
不愿让阿霄再孤单地在外面游荡,他咬着牙把下葬的日期选到了最近的吉日上。
爱妻于氏周霄之灵位
亲自捧着阿霄的灵位,于弘方只觉得手上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分量。
他的阿霄,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瘦、这么轻?
眼眶有点疼又有点痒,于弘方觉得他的脸颊再次湿润了起来。
“爹爹,是要送娘走了吗?”小姑娘跟在他的腿边,小手无助地扯着他的衣角。
于弘方低下头,努力地对着于小暖咧了咧嘴:“走,咱们陪你娘走最后一程。”
“那,我能给娘带上那个吗?”于小暖的小手往旁边的小桌上遥遥一指。
那是一盘菊花酥。
这几天小姑娘坚持要在这里守着娘亲,于弘方怕她的身体坚持不住,特意让家里人准备了些合适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