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们都老了？”

“不是我们老了，而是那个人内功太高，未必在你义兄之下。”

然而，袁斌摇摇头，问道：“你多久没见我义兄了？”

“掐指一算，快有十年。”

“那就对了。”

“什么意思？”

“我义兄现在的武功足以称得上高深莫测，我敢说，就算是那位老公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戴恩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见到你义兄的？”

“他来京已有半个多月，你不知道吗？”

“唉，这一个月来，我……”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最近在忙什么。”袁斌说道，“你是内臣，只要皇上高兴，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皇上。但我不同，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到皇上了。”

“你以为我还能像以前那样见皇上吗？”戴恩淡淡说道。

袁斌微微一怔：“我知道你这些年失势了，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东厂厂公，怎么会……”

“东厂厂公又怎么样？”戴恩颇为感叹，“我只是挂个名而已，对于皇上来说，任何一个太监都能做东厂厂公。

你看那位九公公，七八岁入宫，最初在万贵妃的昭德宫当差，后来皇上见他聪明伶俐，就让他去御马监做事。

几年前，皇上听说楚王有不法之事，便派九公公前去劝诫，待遇之高，前所未有。

这位九公公回来之后，更受宠信，不但做了东厂的九公公，还与那位王军神来往密切，只在皇上边上说了两句话，皇上就免了那位王军神的罪……”

“戴大公公。”袁斌说道，“那位王军神有多大功劳，你还不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但有人弹劾这位王军神滥杀冒功，总该有因吧？他回朝之后，皇上不但没有处罚他，还让他与左都御史李宾同掌督察院事，兼督十二团营，还不是因为那位九公公……”

“戴大公公。”袁斌再次打断戴恩的话，“你我一内一外在朝多年，还不清楚那帮文臣的底细吗？即便王军神有过失，但瑕不掩瑜。”

“连你也……”

“我只是实话实说。”袁斌第三次打断戴恩的话，“戴大公公，戴兄，你我斗了多年，还嫌不够吗？”

戴恩哈哈一笑，点点头，说道：“是啊，你我该是退出东厂与锦衣卫的时候了。我与你义兄关系不错，他曾劝过我，我以前不听，但是现在，我厌倦了。”

“就算你不厌倦，不出三天，你就得把东厂厂公之位乖乖交给尚铭。”

“嗯。”戴恩居然赞同，“尚铭那个人是有点贪财，可他武功不错，仅次于我。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做下一任厂公。不过……”

“不过你担心最多三个月，尚铭就要把厂公之位交给九公公。”

“对！”

“戴兄，就算没有九公公，也会有其他公公。你究竟还担心什么？你本不该出现的，可你出现了，说明你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又有什么还看不开呢？”

闻言，戴恩不由默然。

袁斌没有说错。

他确实做了最坏的打算。

事实上，他认识那个黑衣老者。

那个黑衣老者要杀大明皇子，并非无因，而是为了万贵妃。

万贵妃名叫万贞儿。

十二年前，皇上登基为帝，立吴氏为皇后，是为吴皇后。

那时万贞儿还只是一个宫女，吴皇后有一天看到皇上宠幸万贞儿，十分不满，过后打了万贞儿一巴掌，要万贞儿晓得分寸。

可谁知道，还不到一个月，皇上就废了吴皇后，将吴皇后打入冷宫。

皇上原本想册封万贞儿为皇后，但遭到群臣反对，只得立王氏为皇后，也就是当朝皇后，不过与此同时，皇上封万贞儿做了贵妃。

王皇后本该母仪天下，掌管后宫，可真正掌管后宫的是万贞儿。

王皇后为了保住皇后之位，每次见了万贞儿的面，都要给万贞儿行礼，尊万贞儿为“贵妃姐姐”。

皇上曾答应过万贞儿，要立万贞儿的儿子为皇太子，可万贞儿所生的儿子，乃皇长子，活了一年多便夭折了。

后来，有一位妃子生下了皇次子，万贞儿一直不高兴，曾因为皇次子被封为皇太子而不吃不喝，但皇次子活了不到三年，就突然死掉了。

再后来，皇上有一次去藏书阁，见一位纪宫女长得漂亮，春风一度之后，纪宫女有了身孕。

万贵妃得知此事，叫人去给纪宫女打胎，但所去之人谎报说打了。

纪宫女后来生下一子，万贵妃听闻此事，十分震怒，叫人杀了当初谎报打胎之人，然后派了一个张公公，要把皇三子溺死。

结果，张公公没有溺死皇三子，而是把皇三子救了下来，天下只有数人知道。

这几年来，宫中一直没有皇子诞生，许多大臣为此忧心不已。

不久之前，那位张公公得知万贵妃查到了皇三子没有死掉，于是就把皇三子的事告诉了皇上。

奇怪的是，皇上虽然高兴，但只让张公公找机会把皇三子带入皇宫。

张公公想把此事告诉袁斌和戴恩，但又担心皇上生气，于是只好带人护送皇三子入宫。

那黑衣老者奉命带人截杀皇三子，双方遇到，就展开了一番厮杀。

戴恩与袁斌从别处得知皇三子之事，立刻赶来救驾。但两人一个是真的来晚了，一个是半路上遇到了埋伏。要不是王默出手救了皇三子，只怕历史将会改写。

“唉。”戴恩叹了一声，说道，“我杀那人，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是为了万贵妃，而是为了皇上。袁兄，你我亦敌亦友，应该知我。”

“我当然知你。”袁斌说道，“其实，我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伏击。”

“什么？你遇到了伏击？是谁？”戴恩大吃一惊。

“此人跟你一样，也是蒙面打扮，武功之高，绝不在你我之下。”

“那你是如何摆脱他的？”戴恩问完之后，突然明白，“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义兄。”

“不错，正是他。”袁斌说道，“我义兄叫我去救皇三子，由他对付那个蒙面人，我相信以他的本事，一定能将对方擒下。”

戴恩苦笑一声，说道：“你我自诩为忠臣，可到头来，救驾的人不是你我，而是那位侠客。”

“是的，我们联手对付那位侠客，一是想试探他的底，二是想警告他以后不得乱说话，哪知道他竟能接下你我联手一击，实是天下少见。”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戴兄，你是不是想派人查他的底？”

“你认为不可以？”

“我认为此举不妥。”袁斌正色说道，“此人武功那么高，又救了皇三子，绝不是坏人。我们要是查他，我们就成了小人。如果你想做小人，你自己做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还会做小人呢？反正你我过两天不是被杀头就是被去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交给其他人处理吧。我先告辞，但愿你我还有再见之日。”话罢，戴恩纵身而起，转眼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