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他们跟咱们厂按时间计工资完全不同，他们计件，做多少件给多少钱。</p>

“我这老乡别的不行，手脚可麻利。她跟我讲了，要按这样算，她下月也有把握工资破百。”</p>

女工们震惊了，眼里满是艳羡。</p>

……</p>

不远处，忠明电子厂。</p>

某栋宿舍楼，某间寝室。</p>

“我人都疯了呀姐妹们，华电招工时，我嫌他们要九月才开工，不想等，进了这家厂，我表哥新婚，在家忙着造小人，9月1号进的华电，今天发工资，你们猜他发多少？”</p>

“哎呀，你直接说吧，谁还有力气猜。”</p>

“116块！”</p>

“嘶！”</p>

“晚饭时过来找我，从他们食堂带的饭菜，我说出来你们都不敢信呐。一盒子红绕肉，一盒子炸带鱼，一盒子猪油渣白菜，五毛钱！合着大荤菜一份两毛还不到。”</p>

“嘶！”</p>

“我们不是边吃边聊嘛，他们宿舍六人一间，配两台壁扇，开水免费，洗澡免费，还发蚊香。”</p>

“嘶！”</p>

“阿珍，问问你表哥，华电还招人不？”</p>

“不招了呀，我哭死了我！”</p>

——</p>

隔壁，华力士电子厂。</p>

1幢宿舍楼，417室。</p>

话题进行有一阵，起因也是一名女工有个老乡在华电，军训和学习大半月，才上一个礼拜工，今天发工资发了六十二块。</p>

寝室里另七名女工，震惊到无以复加。</p>

“那边待遇跟咱们厂一比，小说里的天堂似的。他们有个厂规，不单是要求员工，里头有几条我老乡都背下来了，我抄在本子上，你们听听。”</p>

爆料的女工，从床头翻出一只巴掌大的小本本，清清嗓子，不紧不慢道：</p>

“工作时间规定：每天早八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八小时工作制，不提倡加班。若遇紧急赶工情况，晚上需要加班，采取自愿原则，除个人计件工资外，额外补助每人每小时1块钱，不得加班超过晚九点，任何管理人员违反规定，予以清退。”</p>

“休息时间规定：每星期做六休一，采取轮休制，员工在向主管人员报备去向后，可离厂。有需要的员工可向行政部申请，免费办理特区图书馆借书证。”</p>

“假期时间规定：凡法定节假日均记入休假时间，普通职工每年七天年假，年终若评定为优秀员工，次年获得十四天带薪年假。凡结婚、生子、嫡亲过世，可申请10—60天带薪休假。”</p>

…</p>

女工们听着听着，人都麻了。别人的工厂，我的天堂；别人的生活，我的梦。</p>

临近中秋，窗外的圆月也驱不散她们心头的阴霾。</p>

靠窗的一张双人床上铺，桑冬琴侧耳倾听，怔怔发呆，她听在耳朵里的不是华电的厂规，而是……人性！</p>

华电的老板，是真的拿职工当人看，当自己人看。</p>

反观他们厂，管理们恨不得榨干她们女工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和价值。</p>

桑冬琴默默抬起两只瘦如鸡爪的小手，十根指头，全是淤血，不受控制地神经质抖动。</p>

为什么？</p>

为什么同样是合资企业，同样是电子厂，几乎挨在一块，区别这么大？</p>

桑冬琴伸手从谷壳子枕头下面，摸出一本《新青年诗集》，想起里头的两句诗：</p>

“我们都有挣脱命运枷锁的勇气，而我们却习惯于迈出那一步的迟疑。”</p>

她忽地攥紧双拳，高喊道：“姐妹们，这样不对！我们应该抗争，跟任何剥削说不！”</p>

另七个姑娘，齐齐探头，表情诧异。</p>

“你们相信我不？只要你们跟着我，咱们把所有姐妹团结起来，一定可以争取到应得的权益！”</p>

姑娘们听过她的一番慷慨陈词后，眼神渐渐从胆怯，变成了坚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