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承安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抚须一笑。
“既如此,那明日,老臣便拟下草令,再招收六十名各国使团中的少年人,老臣,亲自教导,都是少年俊杰,除此之外,国子监本就有二十余名异国学子,参加宫试,入朝为官,为观政朗。”
没有说“不如”,没有说“可否”,甚至没有任何试探,龚承安这一番话,直接算是“肯定”了,就是必须这么办。
也是巧了,楚擎刚从黄老四这要走了二十个宫试的名额,俩人将主意打到一个地方去了。
黄老四面无异色,没有提名额已经让楚擎要走的事,只是笑着问道:“可若是异国学子参加了宫试,京中学子该如何?”
意思名额让外国人要走了,咱自己国家的学子咋整?
“我辈读书人,自当以大局为重,舍小我,成大我,倘若这些学子心有怨言,即便入朝为官,也是鼠目寸光心思不纯之辈。”
龚承安的理由很强大,为了大局,个人利益必须让步,要是不让步,那就是自私自利,自私自利的人,即便入朝为官,那也不是什么好官。
黄老四笑着点了点头,一副赞同的模样。
“好,那朕考虑一番,此事倒是不急,对邻国,尤其是这东海瀛人,恩威并施才是,不如国子监先拿出一个章程,朕与南宫玺商议一番如何?”
“老臣窃以为,此事应成定论…”
龚承安顿了顿,没继续往下说,站起身施了一礼道:“也好,那陛下便于尚书省商议一番,老臣告退。”
“孙安,送龚师出宫。”
孙安连忙走了过来,弯着腰,将龚承安带出了敬仪殿。
黄老四坐在书案后,手指轻轻叩着。
片刻后,满身风雪的孙安回来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黄老四的脸色。
刚刚一番君臣奏对,老太监是看出来了,黄老四不开森,很不开森,只是掩饰的很好罢了。
龚承安很狂,很傲,很狂傲,只是表达的很含蓄罢了。
“孙安。”黄老四面色平静,也看不出个喜怒哀乐,淡淡的说道:“朕,突然想起一个词语,这词语,还是从楚擎那里学到的。”
“陛下说的是?”
“道德绑架。”
黄老四的表情渐渐变了,讥讽、不齿,以及鄙夷。
“仁、智、礼、义、信,无错,错的是,说这话的人!”
黄老四站起身,在敬仪殿中慢慢的踱着步。
“这些尊崇儒学之人,满口仁、智、礼、义、信,用来要求他人,要求百姓,绝圣弃智,民利百信,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
黄老四来到宫门门槛处,望着漫天的风雪,表情很是莫名。
“你可知,朕这辈子听到最可笑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孙安摇了摇头:“老奴不知。”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黄老四语气复杂:“说这话的人,未挨过饿,定是未挨过饿的人,他们可以道德绑架,仁义,是应有的,可也要有利益,若是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安居乐业,父慈子孝,忠君爱国,那便是必然之事,可倘若饿着肚子,受着寒冷,活都活不下去了,哪里顾得上礼义廉耻,嘴上嚷嚷着大公无私之人,反倒是谋私最多之人,可悲,可笑。”
“教化?”转过身,黄老四眯起了眼睛,一字一句:“大儒名士龚承安,可教化天下,可让朕恩泽四海,呵,真是如此吗,朕,愿拿百个龚承安,换一名能征善战的熊罴之士,昌朝的国土,是打出来的,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孙安深以为然。
老太监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他只知道,肚子一粒米都没有的人,绝对没力气张嘴谈什么教化。
“去千骑营,将龚承安与朕奏对一事,一字一句,一五一十的都转告他。”
“老奴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