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阵势一般都坚持不了多久。李治瞪得眼珠子发酸,手中的酒杯往案桌上一拍,撕着嗓子开口道:“你小子来我这讨债吗?”李恪顶着脖子:“你小子还得了吗?”李治发怒:“你不知道我现在是行军大总管吗?”七条人命而已,在大总管的军令之下是任何时候都可以付出的代价,这个事情无论闹到哪里李恪都不可能占理。李恪呜咽:“你小子也曾经是重铁队的队副。”七个重铁队的士兵跟李治也曾经是勾肩搭背的好关系,就这么没有了。但是。李治猛饮一杯,扯起脖子大吼:“我现在是大总管,你给我滚。”这是李治,早已经变得让李恪不再认识的李治。……旁边的军帐里头摆满了各种从深山里搜检出来的物件,包括所有越兵的军用器械和军粮给养。林林总总的帐篷里,只有伤得一身佝偻的田路明独自看守。“咳咳。”田路明虚弱的带着李恪一路浏览。这里不光有李泰丢弃的各种废物,还有各种在全州收集的跟李世民有关的物件。田路明和李治待在全州就是为了收集这些零零碎碎,以完成太后交给他们的特殊任务。但是光凭这些物件,田路明根本研究不出任何关于武媚娘、李泰、或者李世民的线索。也只有那九套从青面战士尸体上扒下来的黑色重甲最受重视,田路明用他那伤得瘦骨的虚弱之手拍着黑甲,反复叨念着“很重要。”黑色重甲,工艺极其复杂,就连细绳编结的方式都见所未见,防护力远优于常见的战甲,绝对不是一般的工匠所能打造。这些才是田路明认为的重要线索:“很重要。”尽管现在还不知道如何进一步侦破,但是一点也不妨碍田路明伤得枯瘦的两眼对着黑甲大放光彩。然而,李恪现在对青面战士与黑色重甲没有任何兴趣。有些事情比破案更加重要!“你应该早些跟我说。”李恪对着田路明叹气,说的是李治一直隐藏行军总管身份的事情。“不能提早跟你说。”田路明也叹气。如果行军大总管的身份提前让李恪知道,李恪一定会逼迫李治提前调用府兵,从而会迫使李泰不敢攻击重铁队,也就无法在更小的范围内锁定李泰。这是李治早就打好的小算盘,利用了李恪对李泰的吸引力,在后头自己部署了一套。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还是没有抓到李泰。“你就那么不信任我?”李恪再次对着田路明叹气,依旧在惋惜田路明和李治对自己的隐瞒。如果能有更多的兵力,也许还是抓不住李泰,但是重铁队的损失绝对不会那么大。田路明麻木的看见李恪的脑袋,两眼渐渐荧光闪亮的说道:“隐藏大总管身份的事有我一份。”这个向往神探之路的大理寺官员也曾经是重铁队的一员,对李恪有所隐瞒也是为了抓到李泰,真诚十足的是个为了破案而不惜采取任何手段的家伙。而且人家官职远高于一个小小的队正,上哪评理他都扛得住。这是田路明,十足真金的田路明!只可惜他和李治都给重铁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死亡伤痕。……李恪没有继续跟田路明说话,在证物帐篷里转悠了一圈之后便离开了山南道行军大总管的中军大帐。车轮咕咕。郭好父尽量小心的让独轮车保持平稳,因为车上多了一样物件,一件在全州街面上也没有的物件。今天出行太久,李恪感觉到身上的伤口阵阵麻疼,但是李恪还是尽力用一只手紧紧的按着从田路明那里带出来的证物。证物也能带出来吗?当然能,因为田路明那里有很多,满帐篷一大堆,那是李泰遗留在战场的军粮,硬邦邦的猪肉火腿。这种东西作为军粮容易存储又便于运输,十分常见。李恪不过是拿出来了其中的一只而已,又不是拿那些不能乱动的黑色铁甲。其实李恪除了跟李治讨要了阵亡士兵的抚恤金款,也就拿了这个东西,签字画押样样都是公事公办,没走任何歪路。郭好父小心翼翼的平衡着独轮车,生怕把李恪手臂下的猪肉火腿给晃歪掉,这可是重铁队今天出击的战利品。车轮咕咕。重铁队士兵们见李恪车上多了一腿军粮,都沉着气过来拍拍李恪的肩膀,都知道重铁队在李治大总管那里应该拿到了应有的抚恤。但是李恪沉着脸没说一句话,重伤之下的出行让身体变得十分疲累。疲累到不想再说任何一句话。回到空荡荡的后院,李恪独自躺在独轮车上,眯眼黯然。必须重新拿起自己的熔炉修炼,单靠目前的能力绝对无法击破武媚娘。长安。豪雨依旧。走过了马厩,看着大群的豪马,吴道子又不由自主的说:“李将军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李泰那个家伙去寻找武媚娘,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传回消息了。大通坊虽然有了新建好的学堂,有满地乱跑的学童,但是少了李泰四处乱转的身影,在吴道子眼里还是冷清了不少。李恪没有回答,因为驴车已经抵达了莫少城的新家。莫少城并没有把家眷搬来,大部分老兵现在也不打算把家眷搬来。长安之行,现在让重铁队的士兵们蒙上了无限忧愁。莫少城的堂屋里坐满了人,大伙聚在一起商讨未来的行程。“我瞅着朝廷再有两年就会向外用兵,所以伤好之人还是尽快返回灵州为好。”老袁看到李恪进来便率先开口。士兵们都知道,朝廷在积蓄力量,猛烈的征伐不可能会永远的引而不发,这是大唐国势决定的事情,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老兵们都希望能最后再打下一次军功,能够给子孙留下更多的荣耀。新兵们则也是希望能够进入真正的战场,正式建立属于自己的真正荣耀。自大唐开元以来,军功从来就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物件,值得用生命去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