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皇后出巡是很隆重的事，礼部陪同官员和宫人多达百人，他们还会提前去沈家庄园看情况，给皇后休息的地方要准备妥当。</p>
所以当初元春回家过个元宵节，贾府都得修个大观园。</p>
但沈冬素最烦这些繁文缛节，其实帝后跟百官的关系，一样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p>
帝后越弱，百官越是挑剔，越是找事，礼仪方面就越繁琐。</p>
甚至总能将天灾扯到皇帝头上，不下雨怪皇帝，雨太大怪皇帝。</p>
皇后更不用说，传统背锅王，连彗星过境，都把扫把星往皇后身上扯。</p>
对皇后的规矩能有一本百科全书那么厚。</p>
在长安时，哪怕是厉害如陈皇后，也最烦跟礼部官员和御史掰扯。</p>
除了去行宫避暑，几乎没有出宫的机会。但到了幽州，这些旧规矩在沈冬素身上就不能用了。</p>
她时常去各机构视察，还会去军属区发福利，去新兵营激动新兵，扩建的外城区她还常去参加剪彩活动。</p>
礼部要敢按旧规限制她的行动，那她就真成了傀儡了。</p>
这次去沈家也一样，她只跟礼部说一声，不必派人官员跟着，让两个女官同行就行了。</p>
礼部官员吓一跳，千求万求，皇后万不可离宫过夜。</p>
结果皇上发话，皇后去看望祖父，是为孝道，礼部岂可阻挡？</p>
为沈冬素争取到两天离宫‘假期’，她特地让月见先去沈家收拾一下她的院子，万不可因为她来住几天，就大肆铺张。</p>
她就是单纯想阿爷了，阿爷前天还让人带话，说专门为她养了一批鲫鱼，长的极肥美，能炖出带鱼胶的汤。</p>
加点豆腐一炖，出锅撒点芫菁和葱花，别提多鲜香了。或是煎到两面焦黄，加紫苏和茱萸红烧，极为下饭。</p>
冬素知道阿爷也想自己，把老人家从光州接来，她只陪阿爷说了两顿饭，都没好好说过话，真是不孝啊！</p>
一路到庄园，三人在车上聊天之余，小宝会掀开车窗看外面，小孩子好像都爱走亲戚出远门。</p>
她看到一样新奇物，都会问小舅舅那是什么？然后记在心里，准备回家告诉哥哥。</p>
走过钟楼就是外城，冬素也掀车窗看，外城是一天一个样，哪怕是寒冬时节，有些工程也没停。</p>
当看到一大片极为不同的建筑群，用石灰刷的雪白的墙壁，门前长廊的大理石柱子，一老长排的低矮烟囱，进进出出的客人极多。</p>
冬素都不知道这里何时开了这么大一片店，问仲阳：“那是什么店？这么多客人？”</p>
她担心是长安来的那批权贵，在外城开红灯区之类的，这个在长安是严打的。</p>
仲阳看一眼后笑道：</p>
“是浴池，请了胡人的匠人设计的，姐姐放心，工监部特地查过的，从烧锅炉的到小工，全是男子，客人也有男客。”</p>
沈冬素了然地点点头，果然商人脑子更灵活，这年头普通人一长冬极少洗澡，富贵人家会去温泉池子泡澡。</p>
在城中开一家这么大的洗浴中心，若收费不贵的话，自然会有很多客人。</p>
这个时代北方的洗浴文化还没流行，看来就从今年开始流行起来了。</p>
又走了数百米，风中似是传来朗朗读书声，还都是孩童的声音，小宝探头一看，只见一片建筑物。</p>
院墙漆成淡蓝色，中间大片空白还绘上了孔子和七十二贤的画像，在一大片灰青色的建筑群中极为显眼。</p>
读书声正是从里面传来的，不用小宝发话，仲阳就先笑说：</p>
“这是新建的小学堂，外城七十二区，共建了十八所小学堂。”</p>
“姐姐忘了吗？之前您召集户部和万书阁，开儿童启蒙教育大会，特在外城新增十八所小学堂，年满七岁的孩童都能来读书。”</p>
冬素笑道：“自然没忘，墨门参与城建，进度快很多啊！”</p>
仲阳又摆出一幅小老头的模样，轻叹道：</p>
“可惜夫子不够用，要我说，最少也要举人才能在城区学院做夫子，现在很多学院的夫子都是秀才。”</p>
冬素点一下他的额心：“再皱下去，小小年纪就有川字纹了。大宝就是学你的，最爱皱眉。”</p>
“放心，现在不是人才不多嘛，一些镇上连童生都能当夫子。再等几年，万书阁和几大学院培育的人才多起来。”</p>
“以后夫子要像官、吏一样，经通考核，取得教师证书，才能入职学院教书。但这几年嘛，没办法，秀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p>
仲阳略带骄傲地说：“那我也能去当夫子。”</p>
小宝很高兴：“小舅舅来当小宝的夫子好不好？”</p>
当走过外城区最独特的地方，‘公交车站’时，小宝兴奋地非常去坐一回，冬素只得用下次和父皇、哥哥一起来坐。</p>
因为有轨马车在基地太受欢迎，并且从未出现过安全问题，她便准了工部一而再的申请，在外城区建一条有轨马车道。</p>
以后世公交车的模式，设置固定站台，供乘车乘坐。目前有轨马车是最受市民喜欢的交通工具，价格便宜。</p>
且外城七十二区都有站点，大大节省了时间和体力。</p>
冬素觉得这有轨马车，就是工业革命的第一道战线，已经让这座城市有了点科技感。</p>
可惜钟表的制作还没啥进展，另一个极具科技感的钟楼，竟然还得靠人手工来调整时间。</p>
因出发的早，到山庄时刚好正午，沈爷爷和沈父早就带着家人等在大门外，小满和二姨母、三姨母的身影都在其中。</p>
没看到蒋氏，不过冬素一点也不奇怪，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肯定会说，哪怕冬素是皇后，也是我女儿，哪有娘去迎女儿的？</p>
冬素才不跟她计较这些呢，最好她全程别出来也行。</p>
小宝很有礼貌地叫‘太爷爷好’‘姥爷好’，冬素完全没摆皇后的架子，她庆幸没带礼部官员，否则礼部官员肯定会让沈家人先给她行大礼。</p>
她笑着上前扶阿爷，阿爷却不让她扶：“还没老到要人扶，来小宝，太爷爷抱好不好？”</p>
阿爷黑瘦了一些，但腰背依旧笔直，骨头重重的，整个人像一棵苍颈松树，声音洪亮，中气十足。</p>
冬素最喜欢阿爷的一点就是，他永远都很有精神，看到阿爷自己仿佛也有了用不完的劲。</p>
阿爷抱起小宝，沈父忙说：“快进屋，进屋说话。”</p>
有些含蓄地对冬素道了句：“娘娘瘦了，是不是天冷没胃口？”</p>
沈父是唯一知道沈冬素真实身份的人，但他依旧把自己当女儿看待，可还是有些隔阂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