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沈冬素刚哄睡两个宝宝，正和阿沅姐在鲸油灯下编写医科院的教材，月见听到廊下焦急的脚步声，先一步出去询问。</p>
来的是甲四，说是庞先生带着两个异族部落的首领求见，有急事需要跟王妃商议。</p>
一听庞先生也来了，沈冬素不再耽搁，让庞先生去花厅稍等。</p>
制止月见为她更衣的举动，直接套上厚棉衣，再披件戴兜帽的披风，戴上羊绒线织的手套，捧着手炉，便往花厅走去。</p>
阿沅姐很贴心地表示，在冬素回来之前，她都会留在这里编写教材和照看孩子。</p>
虽然有奶娘和婢女们照顾，但自从出了施姑姑事件，知道府里的婢女有探子，冬素对下人都不放心，只要她离开孩子，必须有至亲看着她才安心。</p>
路上，沈冬素问甲四：“可知异族出了什么事？”</p>
甲四摇头：“节前我还往牧场跑了一趟，那边也是载歌载舞，昨晚的灯花，异族人还租了两个大场地，表演歌舞，顺便售卖他们的山货、毛皮和牛羊。”</p>
“短短一日，实在想不出他们以发生什么要紧的事。”</p>
沈冬素思索下问：“我们的斥候走了多远？”</p>
甲四明白她的意思，忙道：“往北疆牧场去的斥候，最远跑了四百余里，并未见到敌人。”</p>
那就不是鞑子来袭，她又看向月见：“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p>
她问的是月见管理的女暗探们，月见同样摇头：“来幽州的北境士族确实有私下见异族人，多是想合作买战马，但异族人拒绝跟他们合作。”</p>
“北境士族，没有能打动异族的条件，也不敢在幽州生事。”</p>
沈冬素点头，看来也不是士族暗中搞鬼，才出了施姑姑事件，太子那边还没反应过来，也不可能是长安那边生事。</p>
并且，太子若真有那个本事，哪里会迂回地去异族那边生事，直接在幽州城闹事不是更好！</p>
她左思右想，也没想到原因。很快来到花厅，因为火炉早就熄了，庞先生一来才重新点上的，厅中还很干冷。</p>
为散炉炭重燃的烟味，窗户打开了一半，穿堂风吹过，更觉得冷气森森的。沈冬素才坐下，婢女忙拿腿毯给她盖上。</p>
她轻声道：“给庞先生拿张毯子，再拿个手炉。”</p>
庞先生一边喝着热茶，一边道：“多谢王妃。”</p>
至于那两个异族人，穿的跟熊一样，则是满脸焦急，连他们最喜欢的奶茶和甜点都没动。可见是真的很心急，据沈冬素所知，异族人嗜糖如命。</p>
她觉得异族人那么好收买，愿意给她卖命，就因为幽州提供他们源源不断的糖……</p>
他们别扭地跟沈冬素行了礼，庞先生直接道：“也不用老夫赘述，你们自己说吧！”</p>
其中一人重新又站起来，结结巴巴地用别口的汉话道：“王妃，敌人来了，杀了我们，很多族人，很多兄弟。”</p>
沈冬素一懵：“据本王妃所知，近来并无敌人到幽州啊？”</p>
那人急红了脸，忙道：“不是，幽州的敌人，是我们的，从那边来的，海的那边。”他说话间手往东边指着。</p>
沈冬素看向庞先生：“先生可有打听明白？还是您说吧！”</p>
庞先生放下茶碗，捧着手炉，郑重地道：“王妃应该知道，在本朝开国时，万邦来朝，大夏四周的小国，都为我们的附属国。”</p>
沈冬素点头，她有恶补这个时代的历史，知道大夏在开国时有多强大。</p>
“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特别是我们与北疆交恶，南边的小国还有朝贡称臣的，而北边，要么向北疆朝贡，要么就紧闭国门。”</p>
沈冬素心狂跳，感觉快要猜出来敌人是谁了。</p>
激动难掩地道：“东边，海的那边……”</p>
庞先生不明白王妃为什么这么激动，他还怕王妃不愿意管这事，想细细地向王妃说一说，这其中的关键。</p>
没想到王妃一听敌人是海那边的，竟然没来由地激动起来，好像早就在等这一天似的。</p>
突然，庞先生想到王妃书房里的那幅北境舆图，那张地图囊括整个北境，包括一部份海域图。</p>
其中有一点很是醒目，王妃半倭岛绘成长虫的图样，且在上面虚画一面幽州军旗。</p>
据说王妃头一回知晓倭国，还是从姜氏海商那边，听说他们去南洋的几艘海船，被倭盗打劫，损失颇重，连同王妃的分红，都少了不少。</p>
难道是因为那件事，倭国便在王妃这里打下‘敌人’的标记？可是我们幽州连海船都没有啊！王妃你未免想的太远了？</p>
思及庞先生忙道：“王妃误会了，杀了不少异族人的，并非倭人，而是高丽人。”</p>
“之前鞑子来攻那一战，有一半异族人选择避开此战，逃往更北的山林……”</p>
说到这里，庞先生看一眼这两个异族首领，他们脸都红了。虽然有一半族人选择留下，但另一半族人毫不犹豫地选择弃战逃离。</p>
而现在，他们逃往更北边的山林，却遇到更凶狠的敌人，又不得不回来求援。若是凌王妃嘲讽耻笑，不管他们，也是报应啊！</p>
幸运的是，庞先生听了他们的请求后，觉得此事若不管，迟早殃及北境，所以赶紧带他们来见王妃。</p>
“他们其中一些人，一路逃到了丹东。”</p>
沈冬素心一惊，这跑的还真够远了！不过想想异族人是从北疆深处，一路南逃，逃到北境，再往东北方向逃到海边，也能理解。</p>
他们何时认清事实，光会逃是没用的，敌人哪里都有，只要你弱小，就只有被屠杀的份。只有强大起来，团结一致，在这个乱世，才有活下来的机会。</p>
“他们在丹东临海靠山之处，安家建塞。向当地一些人出售自带的货物，没想到茶和糖引起了当地人的觊觎。”</p>
“很快这个消息传开，高丽人知晓北境已经从北疆手中脱离，如今是一个女城主管理。那里有数不清宝物，茶和糖堆成山，堆满仓库的丝绸和粮食。”</p>
“高丽有内战，有些领主没了过冬的粮草，听闻此事后，准备来北境抢一批粮食。”</p>
沈冬素冷笑：“看来在外人眼中，幽州谁都能来抢一波啊！”先有北疆，避开凌墨萧的军队，来幽州。</p>
又有山匪流寇在幽州边界小镇行抢，陈琼这样的士族想抢幽州，现在连弹丸之地的小国，还只是个领主，也想来幽州打劫。</p>
也是这个时代的信息传的不快，要是高丽人知道幽州有火药，他们还敢来抢吗？只怕是离得越远越好。</p>
不过这样也好，沈冬素正愁找不到理由建海军呢！哪怕皇上再信任凌墨萧，全力支持他北征。</p>
也不可能再给他建海军的权力，如此一来，凌墨萧的实力将成为大夏最强，别说太子，便是皇上也不会安心。</p>
沈冬素眼眸微眯，扭头对甲四道：“把陈星耀带来。”</p>
庞先生一愣，忙问：“王妃是准备？”</p>
沈冬素笑道：“这高丽人都要打到咱们头上了，自然要先告知朝廷。本王妃光是守住幽州城都极为困难，再打高丽，自然要朝廷的支持。”</p>
“军饷军需自不用说，本王妃还要一道特旨。”</p>
迎着庞先生疑惑的目光，她一字一顿地道：“我要建海军！”</p>
庞先生悬着的心算是落不下来了，王妃的胆子，是真大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