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桂盛略失主人家的风度,天不亮就出了门,也没等到桑枝夏如约去找他辞行。</p>
送桑枝夏出别院的人是桂联志。</p>
桂联志满脸歉意:“桑东家,实在是对不住。”</p>
“我爹本来是打算与您一起同行,只是外头临时有了必须处理的事儿,这才提前走了一步。”</p>
桑枝夏笑笑没说话。</p>
桂联志赶紧补充:“不过您放心,我爹说了约好在湘水阁的时辰不会有变,我会亲自把您送到湘水阁,等到了地方,我再向您敬酒赔罪。”</p>
桂联志直到现在也不太懂具体发生了什么。</p>
不过桂盛走之前再三吩咐了,绝对不许对桑枝夏及她带着的人有半点怠慢。</p>
桂联志不敢大意,索性推掉了别处的事儿,决定亲自给桑枝夏当一回护卫。</p>
桑枝夏没上马车,反而是接过了徐璈递过来的缰绳,摸了摸马脖子上随风而起的鬃毛,轻笑道:“无碍。”</p>
“既是时辰不早了,那咱们也出发吧,免得桂家主久等了。”</p>
跟着桑枝夏一同前来的人纷纷翻身上马。</p>
桂联志见状赶紧命人把备好的大马车撤了,自己跟着打马一路朝着城门的方向赶去。</p>
尽管岭南大军就驻扎在距南允区区数百里,可南允城内依旧平静如往昔,来来往往的都是或驻足交谈或行色匆匆的路人。</p>
桑枝夏等人赶到湘水阁的时候,正巧遇见了有一队大船靠岸。</p>
肩上搭着颜色不清的汗巾的劳工们见了赶紧奔了过去,生怕自己落后一步就赚不到今日的生计。</p>
注意到桑枝夏侧眸多看了几眼,紧跟着的桂联志笑着解释:“船队靠岸就只有两种情形。”</p>
“要么是从别处运来的货需要卸船,要么是码头上有货需要搬上船,这些人都是长年累月蹲守在码头上,靠着卖力气吃饭的人。”</p>
“这样的情形,只要是有船队靠岸了,基本上每隔几日都会上演一遍,您见多了就不觉得奇怪了。”</p>
桑枝夏接过薛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似带惊讶地说:“规模这么惊人的船队,每隔几日就有一支么?”</p>
“倒也不都是规模真么大的。”</p>
桂联志低笑道:“尽管都是靠水吃水路的商户,但一个池子里的鱼儿也分个头大小。”</p>
“刚才靠岸的是严家的船队,从数量和船的大小来论,在南浔商会中也是独一份儿的翘楚。”</p>
“严家?”</p>
桑枝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南浔商会中会首,严家?”</p>
“正是。”</p>
桂联志状似不经意地说:“我之前听我父亲还说起过,严会首给您下过好几次帖子,只为邀您入南一聚。”</p>
“可今日听您这意思,您似乎还不曾去过严家?”</p>
这点儿试探简直就是稚嫩到让人不忍多看。</p>
对上桂联志看似隐藏得极好的表情,桑枝夏突然就领悟了桂盛为何下定决心的速度可以这么快。</p>
毕竟……</p>
后继无人,当爹的怎么可能不发愁?</p>
桑枝夏唇角微妙一勾掩住了不易察觉的戏谑,随意道:“来得匆忙,暂时还没来得及去拜访。”</p>
“不过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不急。”</p>
桂联志瞧着是还想试探什么,可桑枝夏前脚刚迈进湘水阁的大门,里头的管事立马就满脸恭敬地迎了上来。</p>
“东家,您来了。”</p>
桑枝夏忍笑瞥了一眼,看着贴了假胡子,装得还挺像是那么回事儿的成七,嗯了一声说:“安排个靠窗清净点儿的地方,我约了人。”</p>
“是。”</p>
成七走在前头领路,经过之处的伙计账房个个低眉顺眼,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都是不可言说的恭敬。</p>
桂联志见到这一幕,心头无声泛寒。</p>
湘水阁在南允已经开了数十年了,位置邻江又背靠闹市,不管是厨子的手艺还是赏景的趣味儿都盛名在外。</p>
可他们之前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湘水阁的主子居然是桑枝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