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挡住去路的警卫员,陆暻泓索性也不硬碰硬,他稍偏转过身,直接迎上瞿敬铭幽深的眼神,就轻避重地回道:
“我的秘书替我赶回来时,我简直无法表达我的情绪。”
陆暻泓注意到苏暖光脚站在波斯地毯上,却未多加停留,冷淡的眸子望着瞿敬铭愈发冷沉的脸:
“瞿大小姐的葬礼,瞿副总参谋长应该提前告诉我,这样我就会早点处理完自己手头上的事赶回来。”
“陆暻泓,你这说得什么话,你诅咒我大姐早死吗!”
瞿懿辰在听完陆暻泓凉薄的话语后,气得直接从沙发上轰然起立,古铜色的皮肤被气得有些发红,想要冲过来却被瞿敬铭拉住训退。
苏暖看到瞿敬铭那犀利的眼神转移到自己身上,她恍然而悟,轻轻地挣开陆暻泓握着她的书,向瞿敬铭解释道:
“您恐怕误会了,我和陆先生是最近刚认识的……”
她觉得陆暻泓和瞿家之间存在着矛盾,她不希望因为她的缘故,而将这种矛盾推向至高点,所以她开口说明,却没料到会被一道女声打断。
“在这样的场合,一个有教养的女孩是不会插嘴的。”
优雅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犹如暗夜里的舞曲,苏暖望向声源,看到了一道窈窕身姿,她穿着月牙色的短裙,流苏披肩,那些酒红色的流苏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在空中摇曳生姿。
“颖姨,你怎么来了,宁儿睡着了吗?”
瞿懿辰尊敬地问候,表明了来者的身份,是病房里苏暖遇到的夫人,宁儿的母亲,幽涟公馆的女主人--聂晓颖。
清淡的香水味萦绕在她的鼻翼间,苏暖稍稍抬头,就看到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孔,尤其是那双丹凤眼,眼波流转,慢慢地望过来,眼角闪烁着绝美的风情。
聂晓颖的目光令人感到一阵压迫感,苏暖顿时觉得在她的注视下无处遁形,她从前明明没见过这个人,但一见面,就感到无法言语的熟悉。
“我听里斯特说,你离过一次婚。”
平淡的语气,温雅的嗓音,苏暖淡淡地站在原地,接受着瞿家父子惊讶的目光,她却在研究这位女主人的脸。
她们的确有些相似,年纪上相差一大截,但看上去实际一样年轻,那白洁无瑕的脸庞,没有一条皱纹,仿若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聂晓颖发觉苏暖一直盯着她,一扬柳眉,精光闪逝的美眸扫过苏暖,望向陆暻泓,嫣红的唇瓣弯起克制的弧度:
“如果宁儿知道陆副部光临寒舍,一定会很高兴。”
“替我问候宁儿,那我们先告辞了。”
陆暻泓似乎不愿周旋于这样的场面,他拉起身边的苏暖就走,只是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苏暖在陆暻泓拉住她手的那一刻,就从聂晓颖带给她的错愕中回神,她抬头看向止步不前的陆暻泓。
陆暻泓侧头看向客厅里,正望着门口的聂晓颖,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便牵着苏暖消失在了别墅门口。
“据我所知,瞿夫人也是二婚吧?”
聂晓颖优雅地轻哧,姣好的面容上隐忍着恼怒,却没有当场发作,她想起刚才苏暖那张脸,眼底闪过疑虑,转身对瞿敬铭柔声地提问:
“敬铭,刚才那位小姐是谁,怎么进的公馆?”
瞿敬铭也已平复了火气,平静地看着聂晓颖,眉眼间,是无法掩饰的温柔:
“我也是刚才在小道上遇到的,说是里斯特带来的,怎么了,晓颖?”
聂晓颖一愣,莞尔而笑,在瞿敬铭身边落座:
“只是觉得和我长得像,好奇而已。”
“要不是颖姨只生过宁儿,我真的以为那位小姐是颖姨您以前生……”
瞿懿辰察觉自己语误,便没再说下去,颖姨在嫁给父亲前的那段婚姻,似乎是她这一生都不愿提起的回忆,每次提及都会脸色大变。
聂晓颖淡淡地一漾唇角,只是望着门口若有所思。
——《新欢外交官》——
“你不必一直拉着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他牵着她走出主楼,走过那片竹林,当走到喷水池前时,苏暖终于开口,她还是不太习惯一直被人这样牵着。
陆暻泓放开了她,他回头俯视着她:
“我以为你需要。”
清淡似水的声音,苏暖仰望着夜空中,轮廓不明的俊脸,觉得那么遥远又那么相近,她没想到,他真的会来找她。
苏暖移开和陆暻泓对视的眼睛,却看到不远处的那一片百合,洁白的美丽,再一次将她折服,陆暻泓顺着她的视线,转头望去,也看到了那些温室里的花朵,只是他的眼底并没有惊艳的喜爱。
“是不是觉得很美?”
她往着花房的方向不自禁地走了几步,然后忽然转过身,望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流泻着沁人心脾的清辉,没有风情万种的妩媚。
陆暻泓盯着苏暖的笑容,静静地定格了两秒,他耳边还残留着苏暖那一声“是不是觉得很美”,他刹那间,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这个笑幻化成一朵尘世的话,他一定会用他刚才定格两秒的时间采撷下它,毫不犹豫。
他们的呼吸在这个冬季的夜晚里,化成一团团白色的雾气,苏暖眯眼眺望着白色的花海,她慢慢踱回陆暻泓身边。
因为他的周身令她感到温暖,至少比她自己温暖,微仰着下巴,问他:
“你难道不喜欢这样美丽的花吗?”
陆暻泓收回自己的视线,没有回答,苏暖正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宁儿那片花园的喜爱,他却突然俯身抱起了她,在她惊愕的目光下,走到了喷泉边的一排木椅上。
陆暻泓拿过她手里还拎着的那双鞋子,然后,在她的脚边蹲了下来,那双形态优美的手捧起她的一只脚,用自己的方帕为她擦去脚底的泥土,放在他半跪的腿上,然后把鞋子小心地套上,然后,是另一只脚。
动作温柔而克制,却异常地连贯。
苏暖俯视着为她穿鞋的陆暻泓,她只看到他黑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折射着银色的光泽。
这个蹲在她面前的高高在上的男人,对她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想法,她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关联,她遇到他厄运连连,那他呢,和她的情况也相同吧?
“任何花都应该站在土地里自然经历冬夏,该绽放的时候绽放,该凋零的时候凋零,而不是不合时宜地生长。”
苏暖听着他清淡的回答,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她坐在椅子上,表情也变得悠然起来:
“但不可否认它的美丽不是吗?”
“我更喜欢兰花草。”
苏暖一怔,而陆暻泓已经站起,他将那块脏了的方帕放进了裤袋里,没有当即丢弃,他依旧站得笔直,苏暖也从木椅上起身,走了几步,鞋子很合脚。
她的肩头一沉,她一侧眸,就看到一件黑色的西装披到自己的身上,她冰凉的手落入温暖的掌心,他没有看她,只是径直牵着她往门口走去。
苏暖黑色的长睫毛忽闪了下,犹如两只蝴蝶轻轻地扑打着,她将视线投注在他的背影上,淡淡一笑,跟上了他的步伐。
东楼二楼的落地窗前,白色的纱帘微微地拂动,一道纤弱的白影在那两道交叠的身影离去后,忧伤地转身,她手里的百合无声地掉落在波斯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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