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皇城诸门一待天黑必须关闭,日出之前绝不可擅开,若确有要事,必须夜开宫门者,皆应有墨敕鱼符。”
“受敕人要先写下时辰、详细事由、需开启的门名,及出入的人数、身份,送至中书门下,自监门大将军以下,守门的相关人等阅后要诣阁覆奏,得太后御批,才可请掌管宫门钥匙的内臣,前来开门……”
几十个年轻内侍站成数排,正在接受宫廷礼仪规章的教育,涉及到关键的地方,两省内侍诸司勾当官,都要在场,听着内侍教习不厌其烦地讲解。
这已经足够郑重,但今日讲解者的声音,都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语速明显偏慢,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因为正六品的入内内侍省都知,勾当皇城司公事的江德明,居然也在场,冷眼旁观。
宋朝的内臣分为两省入内内侍省和内侍省。
这名字听起来很绕,其实就是一个在后宫,一個在前朝。
入内内侍省通侍禁中,掌后宫事务,服侍官家、太后与后宫的嫔妃,又称后省、北司;内侍省管前朝供奉及宫内洒扫杂役之事,与大臣接触得多,不少内侍还精于翰墨,讲白了就是为文官打杂,又称前省、南班。
如果内侍身体完整,那么能整日与中枢的高官见面,聆听他们对时政的见解与探讨,显然是无数人梦寐以求之事,对于自身也有极大的裨益。
但内侍是残缺的宦官,文化知识水平再高,在宋朝的政治环境中,也难有出头之日,所以后省与天子嫔妃接触的内侍,无论是地位还是油水,都比前省高的多,甚至连俸禄都不一样。
宦官自然也是有俸禄的,前省的供奉官月俸是十贯,春、冬绢各五匹,冬加绵二十两,而后省的就有十二贯,春绢五匹,冬七匹,绵三十两,愈发凸显出待遇的不同。
因此入内内侍省的长官可以说是宫中内官第一人,更何况这位江德明还勾当皇城司,得太后信任。
所以就连诸司的勾当官,平日里也是宫里的大人物,此时都难免有些噤若寒蝉,生怕稍有不慎,触怒了这位。
江德明很享受这种目光。
他每次来此,不是真正为了监督,实则是看着这些刚入宫不久的、入宫许久的,爬到各司长官位置上的各级内侍,都对自己俯首帖耳,敬畏至极。
不过江德明也知道,每次自己来欣赏这一幕时,其实都代表了某些事情失去了掌控。
比如这回,他的侄子江怀义,肩负了重要任务,随使节团北上,却下落不明,至今没有回京。
中途传回的消息,是那宫女已经被困在了并州阳曲,由当地察事雷彪负责缉捕,偏偏在这雷彪的身边,皇城司早就埋下了一枚棋子,足以协助成事,再将这地方察事顺带收服。
本来事情应该很顺利,并州作为北方重地,能有此一举两得的收获,江德明也是满意的,谁料从年前到年后,江怀义就好似突然失踪了,再没有任何书信传回,那个雷彪身边的探子也没了消息。
江德明知道,并州恐怕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故,偏偏他在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城之中,能以残缺之身获得莫大的权势,在皇宫里面,那九五之尊的小皇帝说话甚至都不及他这个宦官好使,可对远不及京师的并州,却是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宫女事发?雷彪不愿听命?江怀义被擒……甚至被杀?
这些猜测都没有依据,而江德明在权衡之后,并没有惶急地派出另一队的人员,继续前往并州,反倒是等在京师,静看事态发展。
并州是雷彪的地盘,除非大张旗鼓,将事情放到明面上,否则他也动不了对方。
而即使宫女将事情真的泄露出去,在外地也无作用,终究还是要告到京师来,京师……就是他的地盘了!
到时候皇城司精锐齐出,足以将某些制造事端,挑拨太后与官家亲情,扰乱朝局稳定的恶徒拿下,再将雷家彻底定罪灭族!
因此江德明稍有忧虑,但若说慌乱,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是想到还算精干的江怀义,本来自己身体残缺,培养一下族中后裔,是寄予厚望的,没想到这侄子没有福分,倒是有了一丝伤感……
眼见位高权重的江都知神色不对,在场的内侍们愈发紧张起来,当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讲解的内东门勾当终于错了一个字,吓得脸色惨白。
但江德明只是威严地瞪了对方一眼,视线就掠了过去,看向来者。
来者是皇城司勾押贾显纯,江德明的心腹,此时神色如常,来到面前,躬身一礼“都知!”
江德明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大事,却转向众内侍“将来你们中难免会出几个掌管各司的,现在记错了,受了罚,还能改,来日做错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内侍声音整齐地道“谨遵江都知教诲!”
江德明摆了摆手,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去,拐了个弯道,确定后面不可能听见了,才冷冷地道“说!”
贾显纯道“都知,开封府衙调查有了突破,一个时辰前,横街仁爱堂的温大夫向府衙投案自首,言明秦氏这些年的病都是由他所治,而那病症却是假装,配合药物让人显得脉象无力,身体虚弱……”
“装病?”
江德明目光一凝,内侍的斗争经验可比外面的人丰富多了,马上道“这女子是正妻,装病对她毫无益处,除非是要防亲近之人害她……那个小妾?还是刘崇班?”
贾显纯道“开封府衙也要推测,如今又提审了那个婢女锦娘,她已经交代,是正妻秦氏收买的她,将那部传奇话本作为线索,透给刘库使……”
江德明立刻道“有没有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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