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李惜年被弹劾了。
青楼这买卖没背景可做不起来,春意浓如今的背景是吕奉先,所以吕奉先要带走花魁,关了春意浓,没人会管,也不想招惹吕奉先,但李惜年这次虽然借着打击青楼为朝廷揽财,虽然补充了国库,但背后的人自然不愿意了。
朝廷现在虽然精简,但只是衰弱,不是亡了,利益集团还是有的,不说谢尧、崔进元这些半隐退的大家族,如今留在朝中的很多大员,都是在天州有着极强影响力之人。
之前李惜年改税制就引起不少人不满,但有皇帝在背后支持,加上兵权、用人权都在李惜年手上,如今针对的也是天州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整个天下,所以在上次的争斗中,大家算是妥协了。
但这次李惜年开始对青楼下手,这可就等于断了很多人的财路了。
要知道这天都青楼,背后基本上都是朝廷高官,真正的作用也不是让人寻欢作乐,而是一种隐晦的行贿手段,现在李惜年一道命令下来,自然引起这些人的不满和抗议,一大早便联手弹劾李惜年。
“老师是准备动这些权贵?”李惜年在天都的府宅里,陆超看着棋盘随口问道。
“如今只有天州一州,此前的士族政治已经不再合适,我看你兄长那种集权比较适合如今的朝廷。”李惜年点点头:“我比你兄长还多些依仗,鸿儒学院可以让老夫不会无人可用,眼下政局稍稳,但也只是多了一口喘息之机,想要继续夯实,这权利就必须集中,这些青楼背后的人,必须铲除。”
“老师此举,取死有道。”陆超抬眼看了看李惜年:“可曾听闻清君侧?”
李惜年目光看向陆超,认真的看了他半晌道:“所以,老夫没动那吕奉先,慕容家、崔家老夫也没动。”
“不够。”陆超摇了摇头道:“老师想的太过理想了,现在的问题不是老师动不动这些人,而是他们是否愿意看着朝廷集权,重新壮大,然后一点点收回天下。”
“这对你大哥来说不是好事么?”李惜年怔了怔,有些苦涩道。
“现在最希望朝廷崩溃的绝不是我大哥,现在朝廷彻底崩溃对我大哥而言,没有任何好处,我大哥也不会这般短视。”陆超点了点地图,从陆玄收服尹正、池恩二将后,如果陆玄愿意,完全可以挥兵南下,进取东州,但实际上陆玄没有,整个云州现在只做两件事,一是搞发展,治理,二是传教,没有一点儿要趁势扩张的意思,走的很稳。
“老夫别无选择。”李惜年苦涩道:“不对他们动手,朝廷很多事情进行不下去,只会缓缓衰亡,现在的朝廷,养不起贪官。”
“是啊,但如此做便坏了规矩,只此一点,便足够天下诸侯起兵共讨老师。”陆超手中转着几颗棋子道:“这世间没有黑白对错,天下皆黑我独白时,那白就是错的,这是伱教我的,老师本可慢慢送大乾最后一程,也算尽了君臣之义,王朝皆有兴衰,又何必如此?”
“那老夫出仕又有何意义?”李惜年摇了摇头,看着陆超笑道:“为师可能要突破到四品了。”
陆超默然,儒家四品德行境,德行如一,言行如一,知行如一。
这本是好事,但对应如今的趋势,陆超有些不是滋味,默默一礼道:“恭喜师尊。”
“你不劝为师?”李行之笑问道。
“我兄长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尊重他人的选择,随意干涉,那并不是帮人,而是满足自己私欲,我不想老师走这条路,所以我阻拦,但老师错过这次机会,终身道途已断,对老师来说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肉,失了灵魂,成全的也不过是弟子在世人眼中的孝心而已。”陆超默默地将棋子投入棋盅里,看着李惜年问道:“再说就算弟子阻止,老师会放弃么?”
“朝闻道夕死可矣。”李惜年摇了摇头:“当年在三阳县,我看的出来你那兄长是真会杀我,他没有顾虑,但老夫有,不只是家眷,老夫一生修儒,也想看看四品的风景,如今有你,想来老夫家眷不会有事,老夫也可无牵无挂去寻道了。”
“弟子尽力。”陆超点点头,随即起身道:“那弟子先告辞了。”
“你去何处?”李惜年询问道。
“通风报信。”陆超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弟子得先保证自身安危,顺便看看能帮老师做些什么。”
“你跟你兄长一样,底线相当灵活。”李惜年无语的看着这个弟子。
“老师当年都会怕死,弟子还年轻,自然也怕,老师的道已经寻到,但弟子还没有,不想给老师陪葬。”陆超对着李惜年躬身作揖:“老师保重,接下来的时日,弟子可能不能陪伴左右了。”
“自己小心。”李惜年有些感慨的看着这个弟子,这是他最后一个弟子,年纪最小,但潜力却是最大的一个。
“实在不行,我找我哥。”陆超摆摆手道:“这些时日,我有些眉目了,若想,应该可以联络,不过我想用不到。”
看着陆超离开的背影,李惜年有些感慨,转眼八年多过去了,当年那个有些木讷的书呆子,如今的变化,就算那陆玄看到恐怕也会吃惊吧,这兄弟俩若是联手,恐怕有些可怕啊。
另一边,陆超径直找到吕奉先府上。
“小兄弟来我这儿作甚?”陆玄有些好奇的看向陆超。
“我记得当初将军说过,想做官了来寻将军?”陆超也不客气,看着眼前总让他有种莫名熟悉感和亲近感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