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尸体,彭佑又是一阵钻心刺骨的痛,他恍惚一瞬才道,
“暂时停在杨府,大人可是要去查验?”魏潜道,
“过去吧,中途先看看案发现场。”从府衙到杨府并不远,也只有一条道,正是那日杨别驾走的那条,只是他快到家门的时候似乎打算抄小路从侧门入府,而死亡的地方正是在那条路的巷口。
这条道附近被彭佑下令封锁了,但是连绵的雨已经将血迹冲刷所剩无几。
魏潜和崔凝在周围仔细查看一遍,却是什么痕迹都没有发现。彭佑哽咽道,
“大人的小厮失踪了,我怀疑是有人买通小厮对大人行刺。”魏潜不可置否,不过看见尸体之后,就明白他为什认为凶手是小厮了。
杨檩是被人抹了脖子。从伤口深浅、形状判断,凶手多半是从背后用刀具对其割喉,下手十分狠辣,颈部气管与血脉均被切断。
这种情形,被害人在极短时间就会毙命,哪怕没有立刻死亡,也失去了呼救能力,不会立刻被人发现。
魏潜亲自带着仵作再次查验尸体,把崔凝留在了屋外。彭佑害怕自己看见尸首之后完全失去理智,也没有跟进屋去。
他僵着脸蹲在护栏边,浑身无意识的颤抖,表情明明看着像是很平静,却令人无端觉得绝望与脆弱。
悲痛欲绝的滋味,崔凝很能感同身受,
“彭司法。”隔了半晌,彭佑才缓缓转过头来,
“崔大人有何指教?”
“不敢。”崔凝看着这个故作平静的男人,叹了口气,
“多想想仇人吧,或许会好过一些。”在这个地界上,冷面无情、手段狠辣的彭司法名声能夜止小儿哭,苏州百姓可以不知刺史别驾,却不能不知彭司法的大名。
杨檩死的这一天半的时间,私底下谁不说他像一条断了狗绳的疯狗!哪有人露出半分同情之色?
或许所有人都看出他的悲痛,却没有一个人在乎罢了。彭佑没想到仅仅一面之缘的小姑娘会出言安慰,怔了一下,旋即扯起嘴角,
“崔大人说的对。”等找出凶手……崔凝瞧着他沉冷的面容泛起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不禁怪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样一个人,怎么都不能与
“脆弱”二字车上关系。
“彭司法想得开便好。”既然话已经开了头,崔凝只好硬着头皮草草结个尾。
杨檩之于彭佑,亦师亦友,如兄如父,又或许,还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深依恋。
他这半生,把所有的心软、信任、忠诚都给了一个人,杨檩的死正正戳了他最痛的地方,可也彻底斩去了他最后一点人情味。
此时崔凝的安慰,在彭佑看来不过是妇人之仁,但她安慰的认真,并非客套之言,这份情,他是领的。
院子里的白幡被雨打湿,垂在空中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显得分外沉重。
彭佑抬眼,盯着那白幡看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回身推门进了停尸的房间。
崔凝回头看了一眼,终没有跟着进去。她不是不能看尸体,过了这么久,甚至再想起道观被屠的场面也只余悲痛而无惊惧,只是这两日自青云观下来之后她心情都有些低落,魏潜说什么都不让他再看尸体。
进屋之前,魏潜还不放心的嘱咐她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便抬头看看天,日光耀耀,天理昭昭,没什么阴暗不能退散。